“小姐,小姐,不好了。”
“姑爷,姑爷。。。”
“姑爷走了。。”
江夏郡的农村,一户古宅大院里,一名衣着朴素的侍女手拿信封,慌忙的推开了主卧的大门。屋内,一名衣着大方得体,容貌秀丽的女子,正怀抱着一名小娃娃轻声哄着。
好不容易快要睡着的娃娃,被这样女子这慌张的叫喊一吓,顿时惊醒,扯着嗓子,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眼见好不容易安抚入睡的孩子,又再次惊醒,女子只是白了一眼自己的这位情同手足的陪嫁姑娘,只能转身继续安抚了起来。
听到娃娃的哭声,侍女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可是手中的信件却像是一颗不断在倒计时的炸弹,让她安不下心。可孩子的哭闹是每一位的号角,看着屋内轻声哄着小娃娃的大小姐。她只能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好一阵,屋内的大小姐才终于将娃娃哄睡,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又关上了大门。
着急的侍女立马就想要开口说话,可再次被大小姐用手制止了下来,瞟了一眼屋内,示意孩子还在睡觉,又用手指了指中堂,示意去那边说话,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身后,侍女急得左右踱步,可从小学会的规矩,让她始终不敢走到小姐的前面,只能自己一人在身后慢慢着急。
终于,二人走到中堂,仿佛被解了紧箍咒的侍女立马着急忙慌的说道:
“小姐,姑爷走了!”
可令侍女没想到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大小姐,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或是大惊失色,或是唉声叹气。听到这个炸裂的消息,她仿佛像是听到“姑爷出去散步了”一般,镇静自若的说道:
“走了就走了,家里给公婆打的寿材不还有多的木料,给他用了不就是了。”
一听小姐的话,侍女便立马知道小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想要解释却一时间说不明白,着急得直跺脚
“哎呀,不是那个走了。。”
“是人走了。。”
“就是,人走掉了。。”
“哎呀,我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手忙脚乱之间,她突然想起自己手上的信,立马像是献宝一样,拿到了小姐的面前。
“对了,信!”
“这是姑爷给您留的信。”
“您看看就明白了!”
尽管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可看着着急上火而手忙脚乱的孙丫头,小姐还是感到了一阵好笑。她伸手接过信件,不慌不忙的打了开来。虽然出生在清末,可是父亲的忙于朝政,让她意外的得以跟着家中男丁一起读了私塾,这也让她读起信来,并没有压力。
张开信张,粗糙的宣纸上,笔走龙蛇的文字写下了最无情的告别书:
王福英:
时逢乱世,好男儿应志在四方。做个庄稼汉不是本事,我决定出去闯闯。家中银两我未取分文,三亩良田也够你们混口饭吃。待我功成名就,自会归家。
瞟眼读完信,大小姐冷哼一声,把信对折两下,随手放进了衣服的口袋中。
“小姐,姑爷在信里说了什么啊。”
尽管平时和小姐亲近,可面对大事的时候,孙丫头却还是不敢逾越了规矩。更何况,不识字的她,哪怕拿到信也看不懂。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
“哦,没什么。”
“就是以后都不用准备他的饭了。”
折好信,放进兜里,小姐轻描淡写的说道。
“啊?”
尽管不识字,可从小跟着大小姐的孙丫头并不笨。只是一瞬间就从大小姐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听出了事情的真相。
“啊,姑爷不回来了吗?”
“嗯。”
小姐站起身,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准备朝着屋内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又听到孩子在哭了。她得进去瞅一瞅。
“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小姐你才刚出月子,小少爷都才刚刚学会走路。”
“这灾荒年间的,兵荒马乱的,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得到肯定答复的孙丫头,顿时泄了气,怨天尤人的哀嚎了起来。那曲调一高一低的,活像是村口那唱戏的哭丧。
小姐听得好笑,打趣道:
“好啦,别鬼哭狼嚎的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请了戏班子来哭丧呢。”
受到呵斥的孙丫头,或许是委屈,又或许是想到未来艰难的日子,眼里的泪水却是真切的在眼中转了起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小姐,难过的说道:
“小姐,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小姐看着面前这个其实比她还要大的丫鬟,一时间心中却也是五味杂陈。可回过神,却还是伸出纤细白嫩的手,轻轻的擦去丫头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
“丫头,怕什么,我还在呢。”
在小姐的安慰下,孙丫头虽然心中仍是不忿,却也只能擦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
“嗯,我会陪着小姐的。”
或许是感到了一丝难为情,孙丫头说道:
“大少爷应该快醒了,我去给他做吃食。”
说罢,转过头便想向灶房走去。可是,没走两步,身后的小姐却又叫住了她。
“对了,丫头,你会干农活吗?”
尽管从小被卖到王府上的孙丫头,并没有真正下地干过活。可此刻,她却是回过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当然会的,小姐。”
“咱们穷人家的孩子,谁还不会干农活呢?”
“那不得被人笑死。”
看着丫头那白皙的面庞,小姐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却并未拆穿她的谎言。只是有些无力,又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明天开始,可就要咱们自己下地了。”
“我不太懂,你教教我吧。”
“没问题,小姐。”
满脸自信的打着包票,孙丫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时候,小姐会需要自己这么做。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做饭了。”
“嗯,去吧。”
小姐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忙。自己则是再转过身,朝着屋内走去。
主仆二人谁都没有看到,可主仆二人谁也都知道,在那轻松的转身后,紧紧捏紧的拳头里,指甲掐的掌心是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