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季家的真千金并不是我,温家那位传闻病怏怏的千金,才是季家的女儿。
而她是重生的。
她以“复仇”的名义找上我。
我被她害得名声尽毁,最后只能嫁给浪荡子,受尽蹉跎。
素来不信鬼神的我,对这个荒谬的梦,不屑一顾。
但下人来禀,说是温家小姐来访时,我陷入了沉思。
1
皇后娘娘广邀众千金,入宫赴赏花宴的前一晚,门童说温家小姐求见。
她如弱柳扶风,走几步咳一声,神情怯怯。
“爹爹,娘亲,我才是季家的女儿。”
母亲有些不知所措,我亦是满脸震惊。
这场景,我前几日刚好梦到过。
梦里,温鸢出手毁了我的琴弦,在马车里弄脏我衣裙,叫我在御前出丑,被扣上一个不懂礼数的帽子。
而那一切,只是我悲剧的开始。
温鸢那张与母亲七八分相似的脸,以及她所拿着的稳婆的证言,让母亲相信了,当初两家女儿错抱的事。
这厢我刚回过神来,便听见温鸢说着与梦中如出一辙的话语。
“我原是不想来打扰爹爹和娘亲的,可温家要将我嫁给一个商户。”
“鸢儿怎么说也是勋爵之后,怎可嫁与商户为妻?可不论我如何哀求,他们也不为所动,我实在是没办法……”
在我朝,商户身份低微,连科举都参加不得。
听了温鸢一番哭诉,母亲已是怒火中烧,拍案就要去温家算账,被温鸢拦了下来。
她状若无意看我一眼,语态有些假惺惺的,“娘,温家如此,不如还是叫昭华姐姐留在季家吧。”
母亲也回过神来,心疼的看向我,顺着温鸢的话道。
“昭华可不能去温家,季家也不是养不起两个女儿。”
温鸢似是没有预料会是这种结局,脸色一僵。
我脸色勉强,默不作声。
直到父亲发话说明日请温家人过府一叙,母亲才罢休。
2
温鸢摸上我的琴时,我并没有发觉。
只是我回头,瞧见她慌忙收回手,想起那个预知梦,我心中一动。
她眼含羡慕,怯生生的问我。
“这是昭华姐姐的琴吗?真好看,我从未见过如此华贵的琴。”
“在温家时,我是没有这些的。”
一番言语惹得母亲更加怜惜,连连叫人开了私库挑了一把好琴送给她。
温鸢惊呼一声,一副想摸又怕摸坏的样子,让母亲鼻子一酸,抱着她好一顿安慰。
“以后鸢儿会有更好的。”
温鸢,不,季鸢惊喜道。
“真的吗?”
季母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自然是真的。”
季鸢敛下眸子,掩住眼中的贪婪,状若天真。
“我听闻皇后娘娘明日在皇宫中举办赏花宴?我一直被拘在温府,从未参加过宴会。”
“母亲可以带我去吗?”
温家从前乃国公,只是在夺嫡中站错队,逐渐被帝王冷落,平常宴会一般是不会给温家发帖的。
“当然可以。”
她从母亲怀里探出头问我。
“昭华姐姐也会去吗?”
3
我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让季母颇为心疼。
直至季鸢问我第三次,我才回神。
“我……还是不去了吧。毕竟我已不算是季家人了。”
季母一急,松开季鸢,握住我的手,泪水连连。
“昭华是要和我们生分了吗?现如今你还姓季,如何不算季家人?况且,温家那样荒唐,我也不放心你,不若留下来,鸢儿也很喜欢你。”
季鸢面上来不及收起的怨毒被我撞见,她硬是挤出一个笑来附和季母。
“是啊,昭华姐姐。”
“温家行事荒唐,不如留在季家吧。”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回应。
季母生怕我离开季家,倒是一直劝说我。
季母子嗣艰难,膝下只有我一女,如珠如宝的疼爱了我十六年,即便我不再是季家的女儿,她也依旧视我如亲女。
梦里梦外,皆是如此。
也正因她过分疼爱我,季鸢此后才更加嫉妒我,屡屡出手陷害我,势必要毁了我才肯罢休。
而梦里,我确实被她设计得名声尽毁,最后湮灭于深宅之中。
母亲喋喋不休的劝阻让季鸢脸色越发难看,为了让季母的目光重新放回她身上,她咳了几声。
果然,季母立刻对她嘘寒问暖起来。
季鸢冲我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临睡前,我想起那个预知的梦,立刻叫人把琴抱过来。
果然有几根琴弦被动了手脚。
而我明日正是要在众人面前抚琴。
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明为赏花,实则是为了给太子挑选太子妃,因此邀的皆为待嫁世家女,众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也有不少献艺以求得到皇后娘娘青睐的。
我似乎明白了季鸢的目的。
毕竟此次设宴,温家不在受邀之列。
我既然已不是季家人,这次宴会不该去。
只是季母生怕我不去,连连来催促,我这才动身。
马车朝前驶去,想起梦中之事,我对季鸢多留了一个心眼。
她和季母谈的甚欢,也坚决不让季母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直至她悄然拿起一块黏糊糊的糕点,作势要失手丢到我衣裙上时,我才悠悠接住那块糕点。
糕点粘腻,弄脏了我的手掌。
季鸢立刻抽泣起来。
“昭华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糕点,一时没拿稳。”
“姐姐不要怪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季母没听出季鸢话里的深意,急忙拿出手帕替我擦拭。
御前失仪乃是大罪,若我真如梦里一般被斥责一声不懂礼数,那我可就名声尽毁了,不说会被贵女们排斥,好一点的人家也不会要我。
我看着季鸢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微微一笑。
“我没有怪过你。”
“但妹妹这做派,倒好似我欺负了你一般。”
说完,马车也到了宫门口。我不管季母如何异样的看待季鸢,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季母紧跟其后,徒留季鸢一人咬碎了牙。
4
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早有不少贵女在其中。
季母先带我们进殿拜见皇后。
季鸢不知怎的,硬是将我挤开,挽住季母的手臂,轻声道。
“娘,我有些害怕。”
“我还是第一次进宫。”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季鸢的背影,梦中事一一应验,我也该做些准备,总不能做案板上的鱼肉,任人陷害。
拜见皇后时,皇后身边人不知低语了什么,她略略看了一眼季鸢,笑道。
“这位想必就是季家小姐吧?”
季母还未答话,季鸢抢先一拜,娇声回话。
“回娘娘,臣女正是季家女。”
皇后眉头微蹙,又松开,招手。
“你上前来。”
季母心中有些不满,有些歉意的看着我,我摇头示意无碍。
季鸢来到皇后跟前,皇后仔细打量着她。
身边宫婢奉上一柄玉如意,皇后握住季鸢的手轻拍了拍,将玉如意放到她手里。
“模样不错,是个美人。”
“怪不得叫太子念念不忘。”
季鸢面上震惊得险些失态,她紧紧的握住玉如意,嘴角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她得意的瞥了我一眼。
“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神情不算满意,可对季鸢也没有为难,更是亲近有加,不但赐她玉如意,还许她在宴上坐在皇后下首,此等荣宠让人议论纷纷。
“皇后娘娘身旁那位倒是面生,是谁家的贵女?”
“从未见过。”
“皇后娘娘待她如此亲厚,该不会是未来太子妃吧?”
我听了一嘴议论,抬眼看过去时,正好对上季鸢傲慢的眼神,她轻蔑又得意,对我满是恶意。
赴宴的贵女多是冲太子妃之位而来,现如今皇后对季鸢好得出奇,她们又不知她的身份,当然恼怒。
其中便有贵妃侄女,传闻她痴恋太子多年,誓要嫁进东宫,又因姑姑是贵妃,已是将太子妃之位视作囊中之物。
谁知冒出一个季鸢来。
这下她坐不住,多番为难季鸢。
季鸢眼中含泪,却也不反驳,任人奚落,直到惊动了皇后娘娘。
皇后没有顾及贵妃颜面,怒斥贵妃侄女,下令面壁思过半月。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季鸢的地位了。
很有可能就是太子钦定的太子妃。
季鸢的嘴角没下来过,直到回府时撞见了温家人,也是我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