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高无上的神女殿下,你只管骄傲地飞。
我自是甘愿做你栖息的树,背后的山。
——秦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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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节当天,伦敦暴雪。
位于弓箭大街的文森特花园歌剧院却是灯火璀璨,正在进行着最后一场中英国际芭蕾交流演出。
侧目台滚动播放着今日剧目——中国壹京芭蕾舞团:《天鹅湖》。
此时正是第三幕王子挑选新娘的舞会,高雅的波兰玛祖卡舞调乐声悠扬。
几位伴舞时不时偷瞥一眼站在侧幕候场的宜笙,她一身黑天鹅装束,高贵魅惑,惹得人移不开眼。
当舞台灯光由金黄转换至神秘幽蓝,宜笙优雅的足尖点地,曼妙旋转着来到舞台中央。
“这才是天鹅公主应有的样子,刚刚的白天鹅脚步虚浮,乐点都卡不上。”
台下两位芭蕾专业的华裔留学生窃窃私语,引得周围人开始一心二用。
“这位饰演黑天鹅的舞者名叫Ethan(伊森),舞蹈造诣堪称神话。她十岁才正式学习芭蕾,舞蹈大拿看了她的开绷直立当场收徒。只三年,就拿了国际芭蕾少儿组金奖。十六岁那年,洛杉矶国际芭蕾大赛,她肋骨骨折,上台前打着封闭针,口含止疼片,硬是搬回一座金奖。要知道,这个奖从前都只颁给成年男演员。”
“黑天鹅三十二挥鞭转可是伊森老师的绝技,千万不要眨眼。”
伴着乐声逐渐激昂,那处的低声介绍终于默下。
而坐在最中央席位本困顿的男人睁开了眼,无声地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
镜片之下,是一双柔和似春水的深眸。
他视线定格,终于看清了台上人。
那是一张集合了白天鹅清纯天真与黑天鹅狡黠魅惑于一身的东方异域面孔。
追光灯绕着她优雅旋转,将光束洒落,迎向观众席的笑也被点亮,又纯又媚。
随着她足尖灵动旋转,裙摆也盛放出一株黑色玫瑰。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跟着她每一次的高速旋转轻拍膝处,与脑海中某个逆光泛白的剪影重合。
以至于第三幕结束,他视线都还未收回,只追着艳丽倩影移动。
伴着掌声,宜笙行礼下台。
从挥鞭转开始,她便一直忍着脚底钻心般的痛,直到行至幕后,才急忙扶住前来迎接她的助理。
此时舞台变幻,幽暗的碧波深蓝湖景,配合凄美哀伤的乐曲,唯美又缱绻。
宜笙迫切地想找寻一些答案,惯性回首时,她眼睫先被观众席一处的反光闪烁。
那是一双藏在晶片下的深眸,似四月春水。
意外撞上那一瞬,窗外的雪急速回溯,再扑簌簌降落在她心脏最绒软之处。
宜笙皱了皱眉,男人的视线也还未转移。
但那种被眼睛轻吻的感觉,好似连她脚底钻心的痛都抵消了。
很难相信,她对这双如四月春水般的眸心动了。
“伊森姐,庆功宴在晚上九点开始。许编导让我和您交代一声,今天董事会的人也会参加。”
助理的声音将宜笙思绪拉回,等她再看向观众席时,已经找不到那双令她心动的眼眸。
只留下回味悠长的惊鸿一瞥。
宜笙失落地“嗯”了一声,接过自己的手机,边向后台化妆间走,边低头解锁。
最先映入她瞳孔的是一则财经新闻推送的消息——宜氏医疗将合作秦氏华京科技,共同研发血液病治疗...
宜笙并未看完完整词条,余光内是被雪压断的树枝,沉闷的落雪声搅乱人心。
随之而来的,是四面八方涌进的钻心疼痛。
“你先出去吧,我换礼服。”
助理刚关上门退出去,宜笙手机铃声便响起。
是闺蜜则灵。
“宝贝,你刚刚短短一幕的演出简直碾压朱倩雪整场。团长看到你下台后,直接转身就走了。”
宜笙歪着天鹅颈将电话夹在肩胛和下颌处,刚脱下舞鞋,一颗米粒大小的石子应声落地。
看着足底被磨出的丝丝血痕,宜笙眸中划过冷意。
则灵还在继续激昂澎湃,“你的舞技简直肉眼可见的进步,那三十二鞭仿佛挥在我心上。”
宜笙捡起石子,丢进自己背包里,“则大首席再夸我,我就要变成天鹅飞走了。”
“我家宝贝值得夸嘛。对了,拿到英团的首席推荐信了吗?”
看着镜中的自己,宜笙尽量平静回道:“演出还没结束,一会儿还有庆功宴,不着急。”
她虽然说着不着急,但内心比谁都忐忑不安。
孜孜矻矻一整年,成败在此一举。
“相信我们笙笙宝贝一定可以,等你成功考核晋升首席,我们就是京芭双姝。”则灵欢快的又问道:“那你明天和舞团一起回国吗?”
面对询问,宜笙眼底是微不可查的寂寥,沉默片刻,回道:“我想放松几天再回去。”
则灵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看到新闻了对吧?”
宜笙揉了揉散下的长卷发,迎着窗外雪色,乌黑发丝衬得人肌肤胜雪,但又让人只觉心间发寒。
见她久久沉默,则灵宽慰道:“其实,秦家也不错。京城老牌世家,实力雄厚。你家现在又是势头最盛的医疗科技新贵,可谓门当户对,联姻结合是迟早的事。”
宜笙怏怏回了个“嗯。”
“而且听说你那位未婚夫,从小留洋海外。有学识有样貌,性格独立,温良和善。今年刚从麻省理工毕业,还未正式接管家业,就已经制定出一套新管理模式,上个月华京科技的股价飚得比东五环的跑车声还震耳欲聋。连带你家也翻了一番...”
宜笙听着听着不由跑了神,心底全是下台时的惊鸿一瞥。
“宝贝,放眼整个京城世家圈,再没有比这位更优秀的大少爷了。而且还是家中独子,你公婆又是圈中出了名的模范夫妻,这种有父母做榜样的家庭,他日后也会对自己太太很好,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大少奶奶。”
宜笙回过神,淡淡道:“商业联姻,嫁谁都一样,不过是为了彼此身上自带的价值。”
这次换则灵沉默。
“你最近去看月亮,她情况怎么样?”宜笙不想再提联姻的事,将话题转移。
“前天刚去看过,宜家要研究血液病,还给月亮换了一位主治医师,小姑娘精神状态很不错。”
提到姜月亮,气氛这才缓和起来。
“那你这周再帮我去看看她,告诉她我很快回国。”
“没问题,听到姐姐回国,月亮指不定怎么兴奋呢。”
两人正聊着,助理突然推门,惊道:“伊森姐,庆功宴已经开始了,你怎么还没化好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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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宜笙抵达晚宴现场时,因为风雪,雕花喷金的礼堂大门已经关上。
门口是等着接她的编导助理,“伊森姐,您可终于来了。”
助理边交代总编导许匿又嘱咐的事情,边拉开四米高的大门。
风席卷着雪的潮气,汹涌闯进大厅。
感受到凛冽的寒风,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划一地聚集至门口。
幽蓝晦暗的夜色,鹅毛大雪扑簌簌降落。
女人一袭雪色绸制礼服衣袂飘飘,如仙女下凡。
面对各类目光,宜笙丝毫没有迟到的紧张,依旧仪态端庄,如骄矜的天鹅缓缓入场。
人群也格外默契的为她让出中间的红毯,如直达神祇的阶梯。
红毯尽头,一众西装革履装扮的都市精英齐齐朝她看来。
而被簇拥至最中间,几乎与她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男人,在大门重新闭合时两人四目相逢。
听了半晌谄媚讨好以至于犯困的人,此时被风雪一击,刚刚那点困意都消散了。
宜笙抬眼望过去,男人身姿挺拔。他穿着一件浅色衬衫,灯光下隐隐可见兰竹刺绣,外搭简约素净的中式西装外套。
在一众鸦色装束里,倍显利落清隽,遗世独立。
而比之他身线矜贵的,是男人梳着不同寻常的狼尾鲻鱼头,温润中晕染着恣意。
高挺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框蜜蜂织带眼镜,镜片之下,正是令宜笙刚刚惊鸿一瞥的四月春水。
于是,宜笙平静了二十几年的心跳,在此刻比这宴会之上的靡靡还要震耳欲聋。
秦见川那双温润的眸,也在将视线落到她天鹅颈上时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
他心底刚刚还如蛛丝萦绕的愁绪,在神女降临这一刻好似突临天光大亮。
卸掉舞台浓妆的人,五官立体明艳。
看向他的明眸纯澈干净,可微微上扬的眼尾,又给人添了一笔妩媚。
如同虎珀拾芥,秦见川瞳孔随着她纤细腰肢摇曳,目逆而送。
灯烛下,她左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宛如天河欲泣的星。
他只想到一句话:我见犹怜,思之如狂。
宜笙比他先收回视线,接过服务生托盘上的香槟,歉意夹着娇媚,俏俏举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董事会为首的蔺骅先是偷偷看了眼身边缄默的人,见他神情并无不悦,才笑着将酒杯低于宜笙杯口轻碰一下,“哪里就晚了,没有天鹅公主的晚宴,还算什么庆功宴。”
宜笙歪头娇笑,明媚大方,毫不做作,“蔺骅总,您再夸我,我就真的要飞走了。”
在场加上那位令宜笙crush的男人,董事会共来了五人,她都认识,交情也不错。
简单寒暄后,宜笙缓缓看向那位一直没有发言的四月春水。
只见宜笙红唇动人,自信妩媚,主动朝男人伸手道:“您好。第一次见,我是京芭主舞演员Ethan(伊森)。”
落入秦见川眼中的是一只如剔透美玉般的手,指节纤纤,纤长匀称。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礼仪,却还是勾得在场人心思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