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爸妈都走了,我们今后要怎么办啊?”
寂静的灵堂里,男孩落寞地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火盆里的木炭。发现当哥哥的没说话,他红肿的眼皮动了动,犹豫地抬眸望向对方,眼神闪烁不定。
被他试探的凌天只想冷笑。也只有原主眼瞎,看不出他的好弟弟心眼已经多成筛子了。也或许不是看不出,只是他的眼睛被亲情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男孩似乎被凌天目光中的冷意刺到了,不自觉地抖了抖,“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爸妈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好怕……”
如果是那当哥哥的原主在,此刻一定会将他揽进怀里,温言安慰。可是现在换了三千小世界的镇守者凌天,他对这个扒着哥哥吸血十年,等到哥哥身患绝症又将他一脚踢开的“好弟弟”深恶痛绝。
他此行是来惩治弟弟纪文杰,平息哥哥死后怨气的。那个一心为弟弟筹谋,替他撑起一片天的好哥哥已经魂飞魄散了。
安慰?不存在的!
凌天没理他,他在忙着接收原主记忆。原主名叫纪文博,凌天为了图方便,干脆篡改了所有人记忆。他现在叫纪凌天,十五岁,初三在读。
“好弟弟”纪文杰十二岁,小学六年级。
三天前这对兄弟的父母进山收山货,不小心翻落悬崖,车毁人亡。两口子是干个体的,没有买保险的意识,翻车也是他们自己疲劳驾驶,与旁人无关,赔偿是肯定不会有了。
至于他们家的资产,两口子十多年前买了房,两室一厅的老房子,房贷还没还完。今年开年又换了新车,除了进山货的货款,家里就只留了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
根据纪文博的记忆,上辈子邻居骆叔叔做主,替他们转手卖了房子,还了车贷和父母欠下的货款,加上墓地安葬等费用,最后只剩下一万左右。
其实除了这一万块,原主父母的葬礼是有结余的。因为周遭的邻居和熟人看在两个孩子可怜的份上,或多或少都来表示过。不过纪父在社会上认识了些狐朋狗友,其中一个叫徐宇的牵头办的葬礼,事后那些钱都被他们拿去瓜分了。
凌天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纪父纪母都没有亲人了,靠他们两个孩子,这场葬礼根本就办不起来。人家跟你无亲无故,没点好处,凭什么忙前忙后地帮忙打理?
此刻徐宇就带着人在旁边打牌,还有一桌是大浦村村民,等着葬礼结束要货款的。也全靠徐宇压着,这些村民才没有闹起来。
“哥,我有点冷。”纪文杰看凌天不理他,又巴巴地说了一句。
初春时节,夜晚温差较大,呼啸冷风吹得人骨头都僵了。
“冷就再加点炭。”凌天淡淡地道,他才不会像原主一样脱下衣服给弟弟穿,把自己冻得感冒了。原主出门前明明告诉过他,今晚要替父母守灵,叫他多穿点。自己不听,怪得了谁呢?
凌天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心软,十二岁,已经懂事了。纪父纪母在的时候纪文杰就喜欢躲懒,什么都是大哥做,家务从来不伸手。但在父母和外人面前他又表现得乖巧勤快,纪文博是个老实的,就算被弟弟抢了功劳也不会解释什么。有些人天生心眼就比别人多,年纪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后面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纪文杰一窒,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四处寻找,“装木炭的箱子好像不见了,刚才还在呢,是不是被徐叔叔他们拿走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两张桌子,也不起身,似乎就等着凌天去拿。
凌天装作看不懂他的暗示,牢牢地坐着没动。纪文杰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直接道,“哥,你去拿点儿木炭过来吧,我不敢去。”
“不敢去就忍着。”凌天才不惯他。
“哥——”纪文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从刚刚开始他就很不对劲儿。
凌天道,“木炭就那么两箱,我们用完了,徐叔叔他们用什么?守夜是我们的责任,我早叫你多穿几件衣服了。”
纪文杰不高兴地撇嘴,“我们又没叫他来。他还收走了人家送的礼金,我都看到了,好大一叠呢。”
凌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上辈子原主受纪文杰蛊惑,葬礼结束之后为了那点礼金跟徐宇等人闹得很难看。后来他辍学进入社会,在工地上打工,被教训得很惨——卢县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徐宇他们在社会上混的,想收拾一个没有背景的半大孩子,只用一句话的事。
至于始作俑者纪文杰,他一直没离开过学校,高中更是因为成绩优异进入惠南市一中,徐宇根本没机会动他。
“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就这么算了?”
“人家没有义务帮我们,徐叔叔能把爸妈的葬礼办好,我已经很感激了。”
“可那些钱该是我们的!”纪文杰气愤地站了起来,他清楚地知道读书才是他的出路,他不想像父母一样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还挣不了几个钱。而他要继续读书,就需要钱。
“我已经打算好了,等事情办完,我们可以去孤儿院。”
“孤儿院?”纪文杰一脸凌天疯了的表情,“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
他正是要面子的年纪,穿戴都是央着爸妈买的名牌。进了孤儿院,他还怎么在同学面前抬起头来?
“你不去就自己想办法找地方住,咱家的房子要卖了还钱的,你指望不上。”
“还钱,还什么钱?谁知道那些人要账是真是假!爸妈已经死了,他们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纪文杰气急败坏,想了想又使坏撺掇道,“那些人赖着不走,摆明就是欺负我们两个孩子,哥,我们报警吧?”
纪文杰毕竟年幼,还没成长到将来眼都不眨忽悠他哥的程度。凌天一不顺他意,他就忍不住暴露真面目了。
两兄弟的争执早就引起了旁边两桌的注意,纪文杰站起来之前,徐宇等人的打牌声就已经停了。等纪文杰嚷出那句话,大浦村村长等人更是气得脸都黑了。
“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一个牛高马大的村民冲了过来,拽过纪文杰的衣领就要教训。
“我,我什么都没说。”纪文杰欺软怕硬,马上就怂了。
“别。”凌天起身拦了一下,“这位叔叔,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我代他向您道歉,您别跟他计较了。”
凌天也不想拦,可纪文杰一个劲儿的往他身后钻,他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看着弟弟被打也不开口说话吧?万一惹急了,人家连他一块儿打怎么办?
凌天倒不怕被打,他是灵魂倒灌入体的,眼前的汉子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他动手掀翻对方只用一招。只他现在是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十五岁少年,真的出手就太惹眼了。
而且纪文杰不是喜欢撺掇哥哥出头,自己躲在后面装好人吗?让他也尝尝“不懂事”的滋味好了。
凌天又看向村长,“村长叔叔,爸妈欠你们的钱,该多少就是多少,我们认。”又解释,“我刚刚就是跟弟弟商量卖房子还钱,他年纪小接受不了,不是有意那么说的,你们就原谅他吧?”
“算了,老三,别跟个孩子计较。”村长终于开口劝了一句。
“哼!”那个叫老三的村民搡了纪文杰一下,不情不愿地放了手,又余怒未消地指着他道,“小兔崽子,你哥说的这才叫人话。我们要钱白纸黑字,有凭有据,你喊派出所来我们也不怕!”
村长顾及徐宇等人,又不想担上欺负孩子的名声,站出来说了句真心话,“大侄子,不是我们不讲良心,逼着你们两个孩子要钱。我们村儿的人一年到头往深山里跑,就靠卖这点山货养家糊口了。纪老板的事谁都不想的,但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我们总要吃饭呐。”
“村长叔叔,我明白的。”凌天理解地点头,不带丝毫怨气,稚嫩身体虽然还没长成,可是始终站得牢牢的。
大浦村村长在他肩上拍了拍,心里不免有些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小小年纪父母双亡,今后想出头,怕是难了。
一场冲突就这么化解了,村长带人重新坐了回去,倒是徐宇没急着走,眼神上下打量着兄弟二人。纪文杰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害怕地躲在凌天背后,始终不敢抬头。
“徐叔叔,没事了,你回去打牌吧。我跟弟弟好好说说,他不会再闹了。”
徐宇点点头,突然道,“纪华是我兄弟,我送他一程是应该的,不过其他兄弟忙前忙后……完事了我总要请他们吃顿饭,洗个澡去去晦气什么的。到时候礼金剩下多少,都还你们。”
徐宇的安排很符合他的性格。他喜欢呼朋引伴,大包大揽,更重要的是标榜义气,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难怪原主因为礼金下他面子,他会那么生气。因为在他心里,他根本没有私藏一分钱,全是兄弟们应得的。
原主记忆里可没有这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文杰的话,徐宇才改了主意。
不过无论如何,凌天是不想欠他人情的,“不用了,徐叔叔,我知道那点礼金根本就没有多少,先头的花费都是您垫付的,总要还您。而且还要麻烦您请几个叔叔吃饭,您替我好好儿谢谢他们吧,剩下的钱就当是辛苦费了。”
凌天的话说得漂亮,也很给徐宇面子,唯一的败笔是纪文杰在他身后拉扯他衣服的小动作。
纪文杰不愧是个窝里横,自己不敢跟徐宇说,只敢在背后向凌天表达自己的不满。
徐宇看到都气笑了,摇了摇头,对凌天道,“你是个好的,有几分你爸的风范,以后有事尽管找徐叔叔,徐叔叔一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