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收缩。
他知道。
他只有两种选择,杀人和被杀。
司慕辰睫毛不动,忽然就流下泪来。
当司慕辰再次看到这个娇媚女人的这一刻起,就明白自己此生杀人的勇气已用尽了!
三岁时,她用柔软粉红的舌头轻咬着一串冰糖葫芦,眼神里漾着纯真的清澈,那种味道直甜到他的心里。
十三岁时,巧笑倩兮,她拿起先生的书,轻敲在他的脑袋上,那种调皮的动人,刻在司慕辰的记忆里,随时提醒他,决不能放弃。
不知是哪年的风,哪年的雨,悄悄种下了相思。
十七岁时,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洞房花烛里,他却不是她的新郎。
那一夜。
皇太子司慕寰大婚。
文武百官与三品以上命妇,都在凤仪门列队恭迎太子妃的轿辇。
吴越名门世族沈万年之嫡长女,被皇帝指婚给当朝太子司慕寰。
鼓乐声、司礼声与贺喜声,响彻在整个皇宫。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自己心心念念最爱的女子,此刻正在别人的洞房里,等待临幸。
而自己只能远远的躲开,就连宫墙黛瓦华贵的装扮,对他似乎都是一种嘲笑。
司慕辰在雪堂,弹了一夜的琴。
雪堂并没有雪。
他的心,却比任何一个冬天都冷!
他决计不愿再想起她的名字,那个在他骨髓里长成情蛊的三个字——沈明霜!
剑尖在不停地滴血,地上殷红如花。
而此刻,剑却在司慕辰手中不住的颤抖。
他举着剑,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刺下去。
沈明霜把抱着小公主的嬷嬷挡在自己身后,然而她们已经被逼退在寝殿一处墙角,退无可退。
一抬头,她意外地望见司慕辰眼中的犹豫。
她咬着牙,用尽全力双手抓起桌上的炭炉,猛地照着对面的司慕辰狠命地砸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滴血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司慕辰双手捧着脸倒下,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滚。
他的脸上和手上一瞬间被炭火灼伤,满脸血泡,血水顺着烂掉的皮肤从他指缝中流出来!
沈明霜不敢多看一眼,急忙转身按动墙上的机关,流着泪把抱着小女儿的嬷嬷猛然推进墙后的密室,密室的门立即合上。
孩子和嬷嬷的哭声远了,更远了。
寝殿外面守着的侍卫,听到寝殿内传来司慕辰的惨叫声,立刻冲了进来,刚好看到司慕辰满脸血污倒在地上。
侍卫们一涌而上,几把剑同时刺在沈明霜身上。
血,从她口中喷出......
她华贵的长裙上,瞬间多了几个血洞,淌了一地的血,像四季盛放的花,美丽而哀伤。
司慕辰大喊一声,猛的从睡梦中醒来。
十六年来。
他无数次的做着同一个梦,无数次的被这同一个噩梦惊醒和困扰。
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名字,像他心上结痂的伤口,每想起来,都扯动一次,每扯动一次,都会在他心里流血不止......
司慕辰从龙榻上缓缓坐了起来,掀开帐幔,环顾殿内。
烛火摇曳,四周空落落,甚至连窗外的落叶声都带着秋夜的沉重,鸳鸯瓦冷,月色如霜,一地银白,夜风穿过窗棂掀起他明黄色的寝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时,门外一位值夜的小内侍,听到司慕辰的惊叫声慌忙跑了进来。
小内侍跪在地上急切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刚说完话,本能的忍不住好奇,抬头看了司慕辰一眼。
司慕辰也正转过头来看到了他。
小内侍吓得惊道:“啊!”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血肉干涸,疤痕像蚯蚓爬在脸上,任谁在这张脸上也找不到丁点完好的皮肤,两只干巴巴的眼球挂在黢黑黢黑眼眶里,这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小内侍喊出这一声,马上感觉到自己失仪,忙吓得捂住嘴巴。
可惜已经晚了。
司慕辰一把抽出枕边的离恨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小内侍睁着惊恐的眼睛,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便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血色染在剑上,在烛光里闪动着狰狞的光泽。
司慕辰起身拿起一方锦帕,仔细地擦拭着剑身每一寸的血渍,仿佛做这件事本身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让他沉浸其中。
良久,他扔下锦帕,收剑入鞘。
司慕辰整理了一下身上明黄色的寝衣,轻轻坐下,顺手抓起枕边精金打造的面具,熟练地戴在脸上。
然后才对门外喊道:“来人”。
门外应声走进来一位身着浅灰色衣服的中年内侍,他低着头,每走一步,都好像生怕踩死一只蚂蚁似的缓缓走进寝殿来。
跪下道:“老奴在,皇上有何吩咐?”m.xiumb.com
那位死去的小内侍就倒在他眼前,但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司慕辰面具内的双眼,烟波深邃,看不出任何感情。
他每吐出的一个字,都像是来自阴间。
“王甫安,你这内廷监总管是怎么当的?不懂规矩的奴才也敢在御前伺候?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司慕辰厉声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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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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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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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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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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