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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被父皇送去和亲时,盛将军护送。
途径各个城镇,我作为公主,见到了从未见过的苦难。
我想带这些苦命的百姓们,过上最好的日子。
我不想认命。
盛将军问我:「殿下可还记得小时候的梦想。」
我说:「盛祁,我想做皇帝,做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1.
自从大庸传来要与大夏联姻的消息后,朝堂上便日日争吵不休。
父皇端坐在凤仪宫上首,母后坐在父皇的左手边。
我跪在地上,听着他们争执。
「陛下,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朝阳是我朝的嫡公主,怎好去和亲啊!陛下!」
母后的祈求字字泣血,我也泪眼涟涟,一下又一下磕头,「父皇,儿臣享受百姓供养十几年,自知应该为了两朝安危义不容辞,可儿还想孝顺父皇母后几年。」
「陛下,这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母后踉跄的朝我跑来,拦下了我继续磕头的动作,想要触碰我已经磕出血丝的额头,又颤抖着收回了手。
端坐在上方的父皇唇瓣嗫喏,半响,才说出一句话:「宁儿是朕第一个孩子,皇后啊,若是朕也能有得选,怎么会让我最疼爱的孩子和亲啊。」
「陛下!贵妃的女儿今年也及笄了,为何非得是我的朝阳!」
听到母后歇斯底里的喊出这话,我面色一白,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在圣旨下达之前,和亲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在母后这句话之后,便是板上钉钉了。
啪——
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同传来的,是我手臂上的刺痛。
我哆嗦了一下,咬紧了嘴唇没有出声。
父皇暴怒的声音像是将要传遍整个皇宫。
「皇后!你是皇后,朕的孩子都是你的子女!前往大庸和亲,非朝阳莫属!」
没等母后说话,明黄色的身影便飞速走出了凤仪宫,带起了一阵风。
我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忍着因为久跪带来的刺痛,缓慢的走向母后,将她搀扶起来。
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女人,在我怀里闷声大哭。
我的心也随着哭声跳动,跳一下,疼一下。
2.
和亲的圣旨随着黄昏一同到来。
我手里拿着圣旨,像往常那样坐在连廊的栏杆上看着黄昏。
过不了多久,我就只能看到大庸的黄昏了。
「殿下,朝辉公主过来了。」
「不见。」
宫女向我通传,但我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个和我一向不对付的妹妹。
「皇姐好大的架子,这是有了一门好亲事便瞧不起妹妹了。」
「也是,大庸的皇帝的妃子呢!只要大庸的老皇帝一死,姐姐没准便是大庸的皇后了。」
这个庶妹,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脑子。
「嗯,妹妹看起来倒是羡慕的很,不然,将这门亲事让给你?」
「你...」
我挑了挑眉,看着被堵的哑口无言的谢思颜,嗤笑了一声。
「我忘记了,妹妹钟情的是申国公家的小公爷。」
我若有所思:「但小公爷不近女色,但唯独对吏部尚书刘大人家的二小姐情有独钟。反正我也要去和亲了,不如临走前我就做做好事,成全这一对鸳鸯。」
谢思颜的脸色几经变化,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
啪——
随着脸颊的刺痛一同到来的是耳边的嗡鸣声。
「谢思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和亲,说的好听,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谢思颜打我的这一巴掌使足了力气,我摇摇头还是听不清谢思颜的话。
「来人,送客!」
我捂着脸,看着被嬷嬷们扭送出去的谢思颜,笑了一声。
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长,若我不扒下谢思颜母女的一层皮,我就白挨这一巴掌,我就枉为这大夏的嫡公主。
母后和贵妃斗了一辈子,我自然是从出生起便和谢思颜斗。
只是谢思颜没有遗传到贵妃的半点智商,更像一个莽夫。
我看着越来越暗的天,我从来不是轻易放弃自己的人,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为母后筹谋一个下半辈子。
3.
「殿下,盛将军从边疆回来了,正在面圣,请殿下稍候。」
「好。」
日头正大,我端着亲手熬的参汤站在圣元殿檐下,大殿内隐隐约约传来争执的声音。
盛家先辈是同开国皇帝一起打下的天下,拥立圣祖登基,天下太平后便自请镇守边疆,无事从不进京,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只是从盛祁这一辈有了例外。
大夏开国一百三十多年来,盛家手握国内大半部分兵权。
先辈们的情谊也随着时间淡化,留下的只有一日比一日更甚的疑心。
盛祁,是大夏一百多年以来,第一个盛家质于京都的孩子。
随着殿内争吵愈发大声,我莫名的回想起来三年前大庸越过边境时,父皇不情不愿的给了盛祁兵权。
盛祁很厉害,奔赴战场三个月便平息了战乱,自那时起,他便再也没有踏进京都一步。
吱呀——
殿门打开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紧接着就是一道身着玄色盔甲的英武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殿下。」
盛祁对我抱了抱拳,我点点头,福身回了一礼。
比起三年前,他褪去了青涩,身型也更加宽厚,身上也多了一些鲜血养出来的肃杀之气。
手握重权,又有才能,怪不得有胆量与天子叫板。
他想和我说些什么,立在一旁的内侍打断了他:「殿下,请。」
我点点头示意,走进了殿内。
4.
我端着参汤进入殿内,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地的狼藉就是坐在金黄色龙椅上的父皇。
他闭着眼,任由身边的内侍给他揉按着太阳穴。
我轻轻的放下参汤,示意内侍退下。
我的手,接替了内侍的手,轻轻揉着帝王的头颅。
「父皇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朝阳啊,你可怨朕将你送去和亲?」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跪在了父皇面前,轻微仰头,露出肿胀的脸颊。
「父皇,儿不怨,这是儿作为公主,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是儿,唯一能为百姓做的事。」
「你的脸怎么了?」
父皇并没继续这个话题,终于注意到了我的脸。
我垂下眼眸,抬手覆于伤处:「儿无事,只是朝辉妹妹还小,不懂事罢了,只是姐妹之间的玩闹而已。」
父皇精明的目光扫视着我,仿佛要将我从内到外都看个清楚。
盯了我半响,确认了我是真的没生出怨恨之心后,才缓缓叫来内侍吩咐:「朝辉不敬嫡姐,罚俸三个月,禁足一个月。」
罚俸三个月,禁足一个月,真是微不足道的惩罚。
我这个父皇,真是整个心眼都歪到贵妃宫里了。
我将头重重的叩在地上,「父皇,儿臣即将远嫁大庸,唯有三件事挂心,若不完成夙愿,只怕是儿臣会日日不得安眠。」
「说。」
我抬起头,与父皇警告的眼神相对,「儿远嫁,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父皇。」
坐在上首的男人眼神也瞬间慈爱起来。
「哦?」
「父皇日日夜夜忧思国事,除了朝辉妹妹和我,剩余的弟妹都还在幼年,无法为父皇分忧。儿只愿父皇保重身体,以保我大夏勇士太平。」
我磕了个头,感觉到一双大手将我扶了起来。
「我儿长大了,剩下两件事是什么,父皇一定给你办到。」
这是我自十岁后,便再难感受到的慈爱,贵妃一朝得宠,夺去了属于我母后作为皇后的尊荣,贵妃的女儿,也夺走了属于我的父爱。
我在这皇宫周旋了十几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位帝王,我作为帝王之女,用自己的姻缘前程,与帝王博弈。
「儿自小便跟在父皇身边,被父皇抱着参与过政事,贵妃母族势大,与儿外祖家制衡朝堂,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儿远嫁,母后膝下空虚,而贵妃娘娘儿女双全,请父皇多多顾念母后,儿远离父母,只想父母康健。」
「再有便是,想请父皇保一次大媒。吏部尚书刘大人嫡次女,刘媛,是儿臣唯一的好友,与申国公世子两情相悦,儿臣或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这唯一的好友,但儿想与好友互通书信时,看到的是她生活美满。」
父皇复杂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儿大善,孝顺友爱。回去吧,朕好好想想。」
「谢父皇。」
我恭敬的叩首,退了出去。
5.
「殿下,许久未见。」
盛祁在圣元宫门口拦住了我。
我有点诧异,但没有露怯,「盛将军。」
「殿下当真甘心去大庸和亲吗?」
我看着盛祁的眼睛,他的眼睛一如几年前一样澄澈,纯净,又多了一丝沉淀,比西域进贡的琉璃珠有过之无不及。
「盛将军,这是我作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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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公主应该担起的职责。」
「职责,职责!我征战沙场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最终还是你要去和亲?」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怒气,无处发泄只能紧紧的紧握双拳。
「盛将军,这是我作为公主的职责。」
我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将淡漠的话语吐出。
「思宁,你忘了你的志向了!」
「盛祁!我是大夏的公主!直呼公主名讳,你放肆!」
盛祁听到我的怒斥声怔住了,仿佛中了当头一棒。
「你变了,你不是思宁了,你是朝阳公主了。」
他呆愣愣的看着我,唇瓣嗫喏,喃喃自语。
我抬起脚步,与他擦身而过:「盛祁,我会请旨,让你送嫁。」
我朝着凤仪宫走去,没再回头看。
6.
「圣旨到!」
随着我踏入凤仪宫内,父皇身边的小内侍也跑着通传。
我看着母后走出殿门,我快步走去,搀扶着她。
「娘娘,陛下旨意,将六皇子抱到您这里教养。」
我和母后甚至都没有行接旨的礼,小内侍恭恭敬敬的将明黄色圣旨递给母后。
小内侍转身又对我行了个礼:「殿下,赐婚申世子和刘二姑娘的旨意也已经送去国公府和尚书府了。」
「陛下让我转告娘娘和殿下,大庸使者已经到京城了,请娘娘和殿下出席明日的宴请。」
我死死拉住母后的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看着内侍走远,母后的手用力甩开我,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点在我的额头上。
「六皇子?赐婚圣旨?我听宫人说你去了圣元殿面前你父皇,是想请他收回旨意,你倒好,求了个六皇子还有别人的赐婚圣旨来!」
我看着面前的女人,作为武将之女,在疆场厮杀过,不逊色于任何男儿。
只是作为手握兵权世家的女儿,大概进入皇宫平衡朝堂是宿命。
母后和父皇或许是真的爱过,可皇宫内的娇花一茬接一茬的开,帝王的爱意,从来都不能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我伸手握住母后,「母后,儿自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离开故土远嫁,只是圣意难违,您为大夏征战过,儿在您的教导下长大,不论去哪,儿都能杀出一条生路。」
母后反握住我的手,指尖用力到已然发白,眼眶通红。
「外祖是大夏名将,您是虎门将女,心思耿直。可我不一样,我自小在这深宫长大,在漩涡中心长成。」
「六弟还是孩子,生母早亡,心性还未长成,母后一定要将他视作亲生看待。」
「若是外祖能退,请外祖上交兵权,回乡养老,舅舅们也寻求外放,避开贵妃母家的锋芒。」
「儿出嫁之后,还请母后保重身体,静待来日,儿不会轻易认命,请母后信我。」
我用力搀扶着哭到脱力的母后,将她送入殿内,「请母后与父皇商量,予儿双倍嫁妆,由盛将军送嫁!」
「我的儿啊!」
母后凄厉的哭喊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心中也涌上一股浓浓的伤痛之意。
我紧紧咬着牙,努力站直身子。
我是中宫嫡出的唯一血脉,只要我撑住,中宫就能撑住。
我,绝不认命。
7.
母后哭到几乎晕厥,我压下一切情绪将六皇子的衣食住行安排好。
服侍着母后歇下。
「大姐姐,以后我就和母后在这里吗?」
我蹲下身,和这个瘦弱的孩子对视:「是啊,锦元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了,答应大姐姐,以后大姐姐不在,保护好母后好吗?」
我知道很难向一个孩子解释我为什么不在,我只能牵着他小小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和他说保护母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安排好一切,已经到了月朗星稀的时候,我伴着月光和潮气慢慢走向我的寝宫。
「站住!」
谢思颜会拦住我,是意料之中。
我为申世子求来与刘二姑娘的婚约,不论是申家或是刘家,都是欢喜的。
唯一不欢喜的,只有我这个嚣张跋扈的妹妹。
此刻她张开双臂,直愣愣的拦在路中央。
我向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朝辉,父皇下令让你禁足,你在这就是抗旨!」
我拿出嫡公主和长姐的架势呵斥她,我知道,她一定会被我惹怒。
果不其然,铺天盖地的怒骂朝我袭来。
「贱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父皇禁足我又怎么样,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你和你母后不过是占了中宫的位置,也敢对我耀武扬威了?」
「你竟然还敢请父皇赐婚申世子,那刘二姑娘和你也是一丘之貉,都是贱人。」
「你等着吧,等你去大庸嫁给那个老皇帝后,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折磨死,大夏皇后的位置也会是我的母妃坐!申世子自然还是我的!」
我看着行迹疯癫的谢思颜皱了皱眉,我没想到她说出来的话能这么大胆。
没等我说话,一道银光晃过我的眼前。
「放肆!」
随着匕首被打落的声音,父皇的身影也出现在我眼前,父皇身后的盛祁也紧紧盯住疯狂的谢思颜。
我的侍女紧随其后。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奴婢转了个弯就碰见了陛下和盛将军。」
我了然的点点头。
「父皇万安。」
我起身离谢思颜远了点,她竟还想对我伸手。
「给朕压住她!逆女,抗旨不尊,不敬嫡姐,口出狂言,看到朕也无动于衷,无视君父,去,将贵妃给朕叫来!朕倒要问问贵妃是怎么教的女儿。」
谢思颜看到暴怒的父皇才战战兢兢的跪下。
我看到她眼珠转的极快,没多久就准备开口求饶。
以父皇对贵妃瞎眼般的宠爱,我知道一定不能让谢思颜开口。
我眼睛一翻,卸了力道,佯装晕倒,身子狠狠向地上砸去。
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传来的只有温热的体温,我没忍住,轻轻撩起眼皮,是盛祁接住了我。
他向小时候一般,掐了我一下,示意我别睁眼,我也放心的晕的更加彻底。
我知道,有盛祁在,这件事肯定不会不了了之。
「陛下,朝阳公主是中宫嫡出,竟还要被朝辉公主如此欺凌,朝辉公主在宫内持刀伤人,口出狂言,微臣竟不知皇后娘娘在宫内的地位已经如此岌岌可危,皇后的位置也要双手奉于贵妃手上了!」
盛祁不愧是当年京城内排的上号的纨绔子弟,一句话便轻而易举的将贵妃母女架在了火架上。
我闭着眼,感知不到父皇的心情,不过想想也知道,估计被气的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中宫不稳,朝堂不稳啊陛下。」
盛祁又添了把火。
「来人!传朕旨意,贵妃教女不严,朝辉公主犯下大错,褫夺封号,降为贵嫔,罚俸三年,禁足三月!」
「将朝阳送回寝宫,朝辉禁足!」
随即,父皇拂袖而去。
盛祁将装晕的我扶起来,「殿下还和从前一样,别装了。」
我幽幽转醒,瞄了一眼走远的明黄色身影,站起身来弹了弹并没有沾染灰尘的裙摆。
「将军,去吧。」
我示意他追上父皇,「有些话,并不适合现在说。」
盛祁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追上父皇。
我踏着月光,走向了前方。
8.
翌日一早,我就被父皇派来的嬷嬷从床上叫起来梳妆。
我看着铜镜里瑰丽的脸庞,轻轻挑了挑眉,镜中的人也挑眉。
摆在一旁的是精致又沉重的发冠和华丽非常的公主制服,这是在和亲消息传来时御织坊赶制的。
我将它穿在身上,像是背了座沉重的大山。
任由嬷嬷们将我拾掇完,已经快到了开宴的时辰,我在一众宫人的搀扶簇拥下走到了宴和殿。
「朝阳公主到——」
内侍通报的声音刚刚落下,我的脚也迈进了大殿。
我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我脸上,我不动声色的向上位的父皇母后行了跪拜礼,听到平身后又朝着几位朝中老臣福了福身。
「哈哈哈好,朝阳!坐到父皇身边来。」
父皇兴高采烈的将我叫到他身边坐下,满意的上下打量我,我只是微微一笑,保持着端庄大方的模样。
我知道,他满意的不是我,满意的是我的乖巧,是我一入场就能抓住所有人目光的容貌,更满意的是宾客位置明显被我抓住目光的外族人。
宴会上大庸官员和大夏官员们在推杯换盏中打着机锋。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宫人们有条不紊的上菜斟酒,我坐在紧挨着父皇的位置,默默观察着大庸人。
「大夏陛下,外臣此番前来,是为两朝邦交,向大夏求娶公主联姻,不知是哪位公主?」
我坐直了身体,盯住走向殿中央的大庸人。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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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在我和谢思颜两人中徘徊。
放肆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和谢思颜,我抿了抿唇,心中生出了一丝怒气。
下方的大夏官员们也有些按耐不住,「放肆!尔等怎敢用此等目光直视公主!」
站在殿中央的大庸人,借着酒劲,「怎么,公主殿下即将嫁入我朝,便是看看都不能了?」
「大夏陛下,到底是否真心想与我朝结百年之好?」
他身躯摇晃,眼底却清明流露精光。
他在装醉。
我意识到这点后想站起身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我。
「沈汝横!殿前失仪,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
我听到这句话瞬间转过头,错愕的盯着坐在上首,我称呼为父皇的男人。
沈汝横大人是三朝元老,当朝左相!只因为反驳了对公主不敬的眼神竟被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太荒谬了!
我看着惶恐不安的大夏官员们,看着肆意打量着我的大庸使臣们,第一次有了大厦将倾的悲凉感。
我蜷缩着手指,阵阵寒意从内到外渗透了我,宴会依旧热闹,只是我再也融入不进去。
我近乎漠然的听着皇帝和大庸人定下公主出嫁的日期。
我已经不想叫他父皇了。
9.
宴会持续到了深夜,我看着醉死过去被宫人们扶下去的大庸人和皇帝,飘忽茫然的心才一点点落到实处。
人群散去,我牢牢记住那些脸上充满无奈与愤恨的大夏官员。
「去,将我殿里最好的伤药送至左相府上。再去将军府送口信,就说,我在老地方等他。」
盛祁作为关守将,自然不愿来这大殿上与这些大庸人虚以委蛇,只能称病。
我沉默的走在宫闱,探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这是一个国家权力的中心,无数人向往的名利场,也是无数心怀抱负的人实现梦想的地方。
应该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从宫宴散去后便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困扰我,不得安眠,直至浓黑的夜色渐渐透出光亮,我才闭上眼睛。
只略微眯了一会,我就动身前往冷宫。
那是我和盛祁小时候经常过去的地方,那里寂寥,安静,想做什么都没人打扰。
我站在冷宫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萧瑟凄凉。
自从盛祁去往边关后,我再也没有进入这里,我看着冰天雪地中梨树枯败的枝丫,不知道这三年它是否继续开花结果。
「思宁。」
盛祁的声音将我从神游中唤醒,我转身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并没有穿戴那日入宫的铠甲,而是换一身绛紫色武将官服,玄色的大氅披在身上。
鲜衣怒马少年郎,不外如是。
「盛将军,左相如何了?」
「殿下的药送的及时,只是左相年纪大了,二十大板已然是伤筋动骨,需要多将养一些时日。」
我松了口气,「人没大碍就好。」
盛祁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我也任由他打量。
挥手让宫人们退下,我亲手碾了茶递给盛祁,「盛祁,我不甘心去和亲,我不愿做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物件。」
升腾的水汽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盛祁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含着苦涩的声音。
「贵妃的父亲一直在偷偷的向陛下进献仙丹,近来陛下已经准备接那狗屁游方道士进宫了。」
?
我手上的茶盏应声而碎。
抬起眸子直直看向盛祁,险些咬碎了一口的牙。
我努力压抑着起伏的胸膛,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眼。
「追求长生,纵情享乐,昏君之相!他是想天下百姓皆为他偿命吗!」
我脑海里浮现史书上各个朝代的亡国之君,疯了,当真是疯了!
怪不得,怪不得皇帝如此宠幸贵妃!
像是为了应景一般,天上开始飘起雪来。
「殿下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便是,有臣在,自不会让殿下孤立无援。」
盛祁站起身,郑重的向我保证。
他站在树下,雪花轻飘,发丝随风而舞。
我想起一句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10.
「我想离开京城,去看看外面的世道,去看看百姓们是否在历经风霜。」
我在冷宫是这样和盛祁说的。
和亲在即,自是不能远行,那便借和亲之名。
将近半个月,我都没踏出宫门半步,耐心等待着和亲队伍出发。
这半个月以来,被降为贵嫔的贵妃复宠,在我外祖辞官后甚至更进一步被册封皇贵妃,直逼中宫。
左相自被杖责后便递上了一封请辞折子,皇帝直接准奏。
无数老臣随即效仿,清流官宦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皇帝愈发宠信贵妃母族,封赏贵妃之父季焕之为右相,贵妃的子侄们也身居要职,一时间风头无两,朝堂成了季家的一言堂。
母后坐拥中宫,却主动让权于贵妃,紧闭宫门,不再出现。
前朝每天都有密函送来我这里,我看着朝堂上的闹剧置之不理,日子一天天过去,和亲的日子也如期而至。
我穿着华服,坐在车辇上,随行的人浩浩荡荡,可我回头看向京城,公主和亲,竟无亲眷相送。
无所谓了,我即将奔赴属于我的战场,京城,我会回来的。
「殿下准备行至何处?」
盛祁骑马与我的车撵同行,他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把玩着服饰上的南珠,淡淡道:「边疆。」
11.
我离京都越来越远,但手上的密函却一封比一封来的快,内容总比上一次荒唐。
我看着今天这封信的内容,又看看车架外饿的已经面露凶光的百姓,铺天盖地的怒意将我淹没,五脏六腑险些被怒火燃烧殆尽。
「盛将军,你看。」
我伸手将信递给了窗外的盛祁,他轻声读一个字,我的怒意便更胜一分。
「大庸求娶公主所下聘礼中的金银,皆被陛下下旨用于修建占星台与揽凤阁,可两处建筑所需银钱甚多,陛下已经在考虑季焕之增加赋税的提议,且已经征用了京城周边万数壮丁......」
「盛祁,我们不能再等了。」
我闭上眼睛,将仅存的一点亲情掐断,再睁眼,便是新的谢思宁。
入夜,一封新的密函快马加急送至我的手上。
「大庸传来消息,大庸皇帝驾崩,大庸几位皇子陷入争斗,消息还未传入我朝。晏清已经快马出发,替公主分忧。」
我看着信封内好友刘媛的字迹,笑出了声。
掀开临时扎好的帐子,去寻盛祁。
「盛将军,刘媛的信上说,大庸皇帝驾崩了,几位皇子陷入争斗,这是我们拿下大庸的最好机会。」
盛祁的眼睛里也一改往日的阴霾,荡开层层笑意:「殿下说的是。」
「来人,解决了他们。」
他将随行的亲卫叫来,拔剑指了嚣张多日的大庸使者。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日日言语间侮辱我的使者们跪地求饶,甚至有胆小者在看到拔剑的盛祁后已经失禁,恶臭满身。
盛祁的剑刺进了当日在宴会上假借酒醉侮辱我的大庸使者心口,鲜血随之喷涌而出,他的嘴里甚至还喃喃着救命。
我怎么会理会呢。
自他们进入大夏以来,犹如土匪一般强抢良家妇女,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般下场,是他们应得的。
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染红,我的裙装也被染上了几朵血色红梅,我没动,只是耐心的等着。
没多久,大庸人被屠戮殆尽,盛祁持剑走向我,剑尖还滴着鲜血,未散的杀意朝我袭来。
我没动,只是看着他将剑收起,粗略的擦了擦脸颊上的血。
「盛祁,你掌大夏大半军权,又有惊世之才,仁爱之心,谢家的气数已尽,你不想取而代之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问出这种话,但我内心隐隐确定,无论他想不想取而代之,他都是幼时站在我身前保护我的盛祁。
盛祁的手伸了出来,想捏捏我的脸颊,只是顾忌到手上的血,又放了下去:「殿下,可还记得幼时你我,刘二姑娘与晏清的戏言?」
一幅幅过去的画面展开在我眼前。
「为什么女子不可以当皇帝,我要做这历史上,第一个女帝!」
四个小童围在一起,诉说着对未来的向往,我说,我想当女帝。
盛祁说做我的大将军,刘媛说要做生意,将商行开到各地为我收集消息,一向沉默寡言的申世子跟随着刘媛磕磕绊绊的说那他就做到最大的官,匡扶社稷,护着刘媛将商行开往各地。
小时候几个孩子的无知戏言,竟即将成真。
眼前的盛祁确实做了大将军,刘媛也成功的将商行开至各国,申晏清也在朝堂有了一席之地。
至于我,和盛祁对视:「盛祁,我要做这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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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殿下,请您速速回京,陛下劳命伤财建成了占星台与揽凤阁,各地百姓已经有了暴动的迹象,陛下正在秘密搜集童男童女炼丹,京都需要殿下。」
申晏清风尘仆仆,顾不得清洗一番便跪在地上和我诉说京都的荒唐事。
我知道大夏乱了,只是有些事还要做。
「晏清,你跟我来。」
我带着申晏清边走边说,「前些日子确有官府在抓一些幼童,被我救下了,里面有个孩子,我需要你带他去大庸。」
「晏清,只有你去我才放心,我会让盛祁派一队人马给你,媛媛也有商行在大庸。」
「我在京都,等你回来!」
我带着申晏清走到了我收留那些孩子的院子,那是我和盛祁在官府救下的,能找到父母的都被接走了,只留下了几个带着异族血统的孩子。
在两朝皆乱的情况下,带着异族特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我和申晏清对视了一眼,他懂了我的意思。
抱拳单膝跪地:「臣定会完成殿下嘱托。」
我伸手扶了申晏清一把,示意他站在这,我独自向那几个孩子走去。
我拉住年纪稍大点的那个孩子,「姐姐再问你一遍,是否真的要回去?」
那个孩子的眼神早就没有了同龄人的澄澈,只剩下戾气。
他点点头。
「看那个哥哥。」我伸手指着申晏清,「他会带你回去,你要听他的,但你的弟弟妹妹需要留在我这儿。」
他看看申晏清,又看了看幼弟幼妹,我没说话,任由他犹豫。
「姐姐,请您照顾好他们,我回去,若我死那就让他们过普通人的生活,若我侥幸活着,我会来接他们。」
他咬着牙朝我磕头,我点点头,牵着他走向申晏清。
「晏清,时不待人,今晚出发。」
「是。」
13.
我和盛祁,朝着京都往回赶,申晏清走向了与我们相反的方向。
京郊大营——
盛祁将手里的虎符递给我,走向下方,与将士们站在一起。
「众将士们!听我号令!」
狂风吹的旗帜猎猎作响,我看着下方的将士们。
「陛下听从奸佞之言,罔顾民生,修建占星台,揽凤阁,劳民伤财!为一己私欲抓幼童!随本宫,杀入京都,清君侧!」
我高举虎符,与将士们一同呐喊:「杀奸佞!清君侧!」
「杀奸佞,清君侧!」
「杀奸佞,清君侧!」
随即,翻身上马。
这是我自及笄后第一次骑马,披着端庄的壳子,我险些忘了,我的母后,是虎门将女,我也算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
我坐在马背上,感受着凛冽的寒风,回想过去朝阳公主的种种,那都不是我。
只有那把椅子,才配得上我的野心。
14.
按照以往,边关大军有什么异动都瞒不过朝廷,可如今,朝堂上只有季家人言语,而季家人,是只会扯着虎皮作威作福的人,能有今天这般田地,不过是仗着宫里的贵妃,和如今昏庸的皇帝罢了。
所以,直至我与盛祁,率兵行至城外时,城中守门的将领在慌乱的关进城门,朝着宫内飞驰而去。
我并不着急,我身后的三十万大军可瞬间攻入城内,只是战争起必有百姓伤亡。
看着高高的城墙,我听到一旁的盛祁嗤笑了一声。
「兵临城下才知道关城门,殿下,这城打着也没意思,白白浪费我的兵!」
盛祁一如既往狂妄,身后大大小小的将领们也纷纷附和。
我瞥了眼盛祁,「谁说我们要攻城了?」
「这城,还是要等他们自己打开才有意思。」
我抱臂坐在马背上等着,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几道人影便踉踉跄跄的爬上城楼。
「朝...朝阳公主?你大胆!陛下下旨令你去和亲,你...你竟敢私自回京!你这是想破坏大庸与大夏的联姻!你是要弃全国百姓而不顾啊!」
我看着城楼上站直都需要被下人搀扶着的季焕之,第一反应是觉得可笑。
大庸皇帝都死了多久了?大庸都乱了多久了?现在朝堂里这些官员竟全然不知,都是些酒囊饭袋!
「朝阳公主,如今你乖乖退兵去和亲,陛下或许还可饶了你和皇后娘娘,若不然...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我听到这话,直接气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威胁我。
我若是没把握,怎么能这么大胆逼入皇城。
「季焕之,若你现在打开城门,我或许还能给你季家留下一条血脉。」
我与他遥遥对视,不发一言的对峙着。
「圣旨到!」
宦官捏着嗓子高亢又刺耳的声音从城内传来,打断了我与季焕之的对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朝阳公主擅自回京,不尊君父,实乃当诛。朕念及父女亲情,若朝阳公主即使悔悟,前往大庸,朕可以既往不咎。」
??
如今我还需要什么既往不咎!笑话!
宣旨的太监站在季焕之身后,季焕之像是有了什么靠山一样,瞬间站直了身子,挑衅的看着我。
我自然也回了个笑容,薄唇轻启:「众将士听我号令!攻城!」
被摆布的人生,有过一次就够了。
我看着匆匆逃向皇宫的季焕之,这一次,我不会顺从了。
15.
京都的守备薄弱,守城军大多也是没有经历过战争,自然不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士们的对手。
我看着被撞的摇摇欲坠的城门,心底涌上了说不出来的快意。
自接受和亲开始,我心里就憋闷,这种憋闷在路上看到堪称破碎的山河后又转变为怒火,原来受苦的人有那么多,而我,不想再让他们受苦。
「勿伤百姓,直取皇城,杀佞臣,清君侧。」
「是!」
盛祁一马当先,直奔皇城。
数万大军在皇城内畅通无阻,直达圣元殿。
我看到以季焕之为首的官员,跪在殿前,贵妃端坐在皇帝身后。
皇帝看到我后摔杯砸碗,颤抖的指着我:「逆女!你竟敢逼宫!」
「忤逆!」
我看着龙椅上气的颤抖的皇帝,没有出声。
他继续斥骂着,将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加诸于他的女儿身上。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早就已经不痛不痒。
我挥挥手,「拿下贵妃,季焕之与其同党。」
「放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皇!」
我看着贵妃和季焕之被押着跪在我身前,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谓的笑了笑,这才正眼看着气的脸已经充血的帝王。
「大庸皇帝已在数月前驾崩,陛下知否?」
「大庸自皇帝驾崩后内部动荡直至如今,陛下知否?」
「兖州与通州发生数起暴动,陛下知否?」
「皇城意外,百姓已经易子而食,陛下又知否?」
「陛下不知!」
我说一句,便进一步,直至站到皇帝眼前。
「陛下只知道建占星台予国师,建揽凤阁予贵妃,陛下只追寻自己的长生大道!无视百姓疾苦!」
「而他们!揣测帝王心意,不知从何处搜罗来一个破道士,便差点毁掉整个大夏!」
我看着被我逼问到大汗淋漓的皇帝,手指着季焕之一干人等,「给本宫将他们拖出去!拖到百姓跟前,斩了!头颅悬挂于闹市,日日派人念一遍罪行!平了百姓的怨气!」
「而父皇你,便自请退位,颐养天年吧!」
盛祁站在我身边,拔出剑来,死死盯着颤抖的皇帝。
皇帝坐在龙椅上,用力抓住龙椅上的扶手,青筋暴起。
他的眼睛四处张望,不肯与我对视,也不出声,只是向四处张望。
「殿下!不可!」
一道充满老态的声音打断了我继续逼迫皇帝的动作,我回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皇帝的声音也在瞬间绽放光芒。
15.
是沈汝横。
沈汝横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许多官员,或年长,或年轻,这都是在季焕之等人得势时被贬的人。
都是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的好官。
我可以对季焕之等人痛下杀手,可以逼迫昏庸的皇帝,但对他们,我不能这么做。
我快步迎过去,搀扶住这位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沈大人。
「沈大人。」
沈汝横颤颤巍巍跪下,「殿下,可愿与老臣单独说几句。」
我回头看了盛祁一眼,示意他放心,便搀起沈大人走进了便殿。
「殿下心怀天下,老臣虽闭门不出,却也收到消息,通州和兖州的内乱时殿下派人去平的。」
「是,大人消息灵通。」
我谦逊的和沈汝横对话。
「老臣知道殿下想走的路,陛下膝下子嗣不丰,且都在幼年,看不清未来,若是陛下退位幼子继位,主少国疑。唯有殿下,中宫嫡出,心怀百姓,又具才干,是不二人选。」
「
()
只是逼迫陛下退位一事,绝不能是储君所为。」
这位老大人又缓缓跪下,「臣老了,想给后辈们一个清明的朝堂,殿下,就让臣,去做这个恶人吧。」
面前的人已经老态龙钟,历经三代朝堂,位居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清廉一生。
我郑重的扶起他,「沈大人,朝阳在此,替百姓谢过大人。」
沈汝横颤颤悠悠的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我紧随其后,下令所有人退出殿内,为几个老臣留下与帝王谈判的空间。
我无从知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是沈大人等人出来时,便带出了皇帝的退位诏书,以及一封罪己诏。
「太上皇有旨,禅位于长女朝阳公主,择日登基!钦此!」
我接过圣旨,接受着臣子们与将士们的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随一同下跪的还有盛祁,我望向他,他也望向我。
我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你做皇帝,那我就做你的大将军。」
幼时的玩笑话,在此刻,全都成真。
16.
登基大典,我穿着帝王服饰加冕,金丝线绣的金龙盘踞在我的腰间。
我走向龙椅,坐在这个千百年间没有女子的位置上,颁布一道又一道圣旨。
「弃用占星台与揽凤阁,为被征用的壮丁家中发放补贴。」
「减轻赋税。」
「增设恩科。」
「修筑黄河堤坝!」
在修黄河这话一出时,户部的官员立马出面喊穷。
我笑了笑,「怎么,季焕之等罪臣家中搜刮出来的金银不够吗?」
「陛下,国库空虚,搜刮的罪臣家产要发军饷,为那些壮丁们发补贴,如此才将就够用,实在拿不出来修黄河的钱啊!」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不过,我要的就是这种实话。
我故作深沉,想了一下:「朕有办法,爱卿可要听?」
「陛下,修建黄河是不世之功,只要能修好黄河,什么法子臣都愿意啊!」
我笑眯眯道:「那好,宣上来吧!」
一时间,朝中大臣不明所以,只有我与盛祁,耐心的看向门口。
一道穿着绯红官服的身影持官印缓缓步入殿中,只是那官服,是裙装。
「臣,刘媛,参见陛下!」
我看着那道聘婷身影跪下,抬手:「爱卿,快快起身!」
朝中其他官员面面相觑,大部分人又跪下:「陛下!女子怎可入朝为官啊!」
我看着跪下的大半官员,并不生气,毕竟千百年来,出了我这么一位女皇帝已是千古奇闻,更别提女官员了。
但我今天,就是要在这男子为尊的年代中,撕开一个口子!
「众位卿家既然觉得女子不可为官,那可否说说,这黄河该如何修啊?」
我笑意盈盈的让刘媛站到一旁,耐心提问。
「这...」
「陛下,可以暂缓修建黄河一事!」
「不可,黄河的修建关乎民生,是万万不能缓的,不如暂缓发放军饷。」
这话一出便又有人反驳。
「军队关乎家国安慰,不能缓!」
我看着朝堂上争吵不休的一干人,「各位不如听一下刘大人有何高见。」
一时间,所有目光凝聚在刘媛身上。
刘媛站到中央:「海河商行,愿意捐赠修建黄河费用!」
她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朝堂。
一种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怎么回事。
「刘媛是海河商行的老板,除了朕,盛将军,以及申世子,没人知道这件事,不用朕说,众爱卿也知道海河商行的分量吧?」
一时间,朝堂上声音全无。
「众位爱卿,可还有疑惑?」
我看着没有动作的官员们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刘媛便担任户部侍郎一职,全权负责黄河修建。」
「建立善堂,女子学堂,以后科举只纳贤士, 不论男女!」
我没给朝臣反对, 便又扔下一记重磅消息。
「大庸内乱结束,新帝登基。」
「这位新帝不是大庸先帝的任何一个儿子, 而是大庸先帝的皇孙。这位大庸新帝的父亲,是先帝最不受宠的儿子,也是最先抛弃的弃子。」
「那, 大庸是否要与我朝开战?」
我看着朝臣们惴惴不安的神色,卖了下关子:「大抵是不会的,大庸皇帝年幼, 目前由摄政王监国,已经与朕通了书信,想与我朝签署百年盟约。」
沈汝横站出来,眼睛浑浊, 但迸发精光:「敢问陛下,这大庸摄政王, 是何许人也?能带着幼帝在混乱中杀出重围, 又怎能甘愿与我朝签订盟约?」
「先皇昏聩, 沉迷长生之道时下达旨意抓童男童女,大庸先帝乃是被抓的幼童之一, 由我救下。」
「至于这摄政王, 则是申国公长子, 申世子申晏清。」
朝中众臣哗然,跪地大喊圣明,更有甚者泪洒当场。
大庸与大夏三十年的对立, 于今日结束。
17.
下朝后,盛祁跟在我身边,并无臣子的自觉。
我瞥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 他也像从前般看着我。
他一直跟着我到了圣元殿,我问他想做什么。
他说:「陛下,将军府臣睡腻了,想必偌大的皇宫, 陛下住着也孤单, 臣以后来皇宫住吧!」
我没答应, 也没拒绝,只是伸手将贴身玉佩给了他。
盛祁笑了。
五年后,申晏清从大庸回来, 终于与刘媛团聚, 大庸也成了大夏的附属国。
天气渐暖,我与他们三人坐在御花园的亭中,高举酒杯, 「我要做,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就像小时候一样,盛祁紧随其后:「那我做你的大将军。」
刘媛和申晏清对视:「那我要做天下第一富商, 为你收集消息。」
「我要做最大的官,匡扶社稷,帮着媛媛将商行开往各地!」
时过境迁,我们都不是小时候, 但小时候说过的话,都一一实现。
而我们,也确实创造了一个海晏河清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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