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人到律师：来自红圈所合伙人的律师入行指南

()

大家好，我是中伦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薛海滨。

看到知乎平台上的知友们，对于律师职业及律师行业有着各种憧憬，同时也有着纷繁复杂的各类问题，我希望能以自己的亲身工作经历与体验同大家一起分享并探讨，或许在分享与探讨中，能帮助各位解答问题或提供解决问题的线索与方向。

本专栏的内容主要是我在职业生涯中随性的观察与思考，或是我同事的感受分享，内容难免带有主观色彩，如有偏见，绝非主观故意或恶意，纯属记忆偏差或思考不全面所致，欢迎各位同行的善意批评与指正，并希望能得到建设性的改进意见，以求相互助力、赋能与共同进步。谢谢！

一、入行前第一问：什么是律师？

律师是一份职业，是一份在法制社会环境中，靠自身法律知识与经验为他人提供专业服务的一个职业。全球没有对律师这一职业的统一定义，但绝大多数法制国家对律师的定义应该都是指经过特定监管机构的授权，可以公开接受当事人的委托，并为其提供相应有偿或无偿法律服务的专业人员。

律师是人类社会发展特定阶段的产物，在人类社会的初期，没有律师，当然在人类社会终结前，尤其是进入万物互联时代后，合同可能会自动生成，执法可能会在线实现，那时也完全可能不再需要律师。即便是在今日，也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律师事务所开始介入法律科技、人工智能，传统律所中的辅助性工作也在日益消失，比如律所中的打字人员、秘书甚至日常跨境业务中的专业翻译等职位。

那么对于生活在当下正在考虑成为律师、或已经成为律师正在考虑转行的群体，应如何相对客观而全面地理解更为广义的律师行业？除了在律师事务所中作为专业律师，转行去公司作公司内部法务、或进入执法机关成为法官或检察官，或获得其他法域的律师资格到另一国度去执业，这些职业都会各自有什么特点，传统的律师行业的未来走向又会如何？

本专栏试图通过对律师行业的观察、描述与思考和知友们共同探讨这一话题。

首先要成为专业律师，都需要经历哪些培训，通过什么样的考核，才能获得授权拿到律师资格？在获得律师资格后要持续执业，还有什么样的持续执业监管要求，又能获得什么样的经济与社会方面的回报，其发展史如何、未来又会怎样，过五关斩六将才最终能拿到的律师资格真的值得吗？

本专栏中提及的律师是指按照不同法域相关规定获得律师资格的执业律师，或放弃律师职业选择加入企业或政府等机构从事法律工作的专业人员。因为涉及国家与法域之多，无从全面覆盖，为了方便不同法域之间的比较，下文主要以中国代表大陆法系，英国代表普通法系来进行探讨。

二、入行前第二问：为什么要做律师？

关于为什么要做律师，每个人一定有不同的想法，很多人是为了挣钱或成名，也有些是因为被父母安排，被电视剧误导，或阴差阳错本想报考理论物理，但却被招进法学院最后成为律师的，当然也有出于信仰，为了维护法治、社会公平与正义将律师当成事业来做的。

如果从事某一职业完全是发自内心对其的渴望与热爱，不挣钱、不休息也愿意去做，且能从中获得成就感与满足感，那么这类工作应该被定义为事业，而不是职业，比如上述把律师当成事业来做的律师，「死磕」律师也应属于这样的律师。

在绝大多数的职业选择过程中，当一个人还对某一职业充满着憧憬与向往，甚至是抱有神秘与崇拜之情时，多因为其对该职业缺少真实、设身处地的了解。任何一份职业，如果在从业 20 年后还能充满激情，那都应该是将其做成了事业，而不是职业，此时有无工资，有无社会地位，已经无关紧要，重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业。还记得刚刚从警之时，因为对各类命案现场的好奇，每天盼着多出几个现场，晚上值班的时候会盼着有新的现场可出，被师傅骂。仅仅一年以后，因为几乎已经见过了所有类型的命案现场，连续值班时每夜顶着黑眼圈，勘察着包括一具接着一具气息刺鼻尸体的现场，进行着日复一日的重复性「劳作」，遵守着「按规定办事，按时效完成，按指示上报」的「劳动指南」。此时原来对刑警工作的憧憬已经转换成对当时还闪着光环，西装革履成功律师的憧憬与期盼。

因而，在选择职业时，不论何种职业，不如扪心自问：我为什么选择做这一行？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想要谋生？亦或者出于好奇？如果我真的梦想成真，10 年后的我还会有同样的激情与热情吗？在真正做出决定之前，能有机会和业内人士促膝长谈，甚至能有一个近距离接触的实习或见习机会吗？

如有热爱，则万事可成。否则即便是通过了各类考试最终成为律师，从业后也可能会无奈的一生从事着别无其他选择的律师职业，或足够运气转而跳槽成为公司内部法务、法学学者亦或是从政从商。现实世界是真实的，大多数情况下，大部分从事律师行业是将律师作为职业或工作来做，即从事律师职业是为了谋生、挣钱或将律师作为实现人生最终目标之跳板，如果是这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与预期同样会对未来有益。

客观的来说，成功的律师作为一名高级专业人才，从收入方面应该不会低于其他靠个人技能挣钱的专业人员，比如会计、AI 工程师、专家级医生等，甚至会高于绝大多数其他专业人员（明星代言除外，但是否所有明星都是专业人员可另谈）。成功的律师在收入方面绝对不会是「穷人」，但也很难超过靠别人资本挣钱或赔钱的顶级基金经理或投行交易员。2020 年英国《律师杂志》公布的全球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之一 DLA Piper 的首席合伙人年收入为 340 万英镑 （约合人民币年薪 3000 万元），中国顶级律师事务所成功合伙人的年收入也都可以以千万为单位。

除了相对的高收入，律师还常常出现在各类大型交易、跨境收购、高规格上市、社会影响重大的争议案件背后。那么在这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公共形象之后，如果还有所谓的公平，是否也隐藏着不被众人所知的艰辛与无奈，为什么有些成功的律师仍然选择跳槽甚至放弃。一名成功律师的背后，其日常工作的内容与现实如何？那些被称为「钱多人傻快来」而出事被处罚的律师，又是如何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本专栏希望能通过一个个真实的案例与故事展现给读者律师的真实工作状态以及工作中可能会经常面临的情形。

三、入行前第三问：我适合做律师吗？

律师作为一个依靠法律知识和执业经验帮助当事人解决实际问题的职业或事业，只要你真正喜欢，且具有较强的学习能力，清晰的思路和迅速抓住事实本质的悟性，同时能获得当事人的信任，就应该适合，也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现实中适合不适合做律师，一方面是自身的性格与综合能力问题；另一方面则是最初给你做律师机会的雇主的主观判断问题。

有结合多年的自身工作经验、曾经招聘、培养与管理律师过程中的观察与体会，如果一定要说适合与否，也许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

1. 自身的性格与生活态度 ：性格决定人生（至少是个人对人生的主观感受），态度决定方向。

即便一名年轻的律师，具备相关的法律知识，也具有了一定的职业经验，如果其性格孤僻，不愿意与他人交往，且生活态度明确，绝对要把握好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平衡，周末或下班后，不论其他团队成员是否在加班，或客户的业务是否紧急，只要是周末或傍晚六点以后就不再接听工作中的任何电话。不论这位律师在工作能力或知识水平方面是否符合律师的硬性标准，从律所或客户角度，都会认为他/她并不适合做律师。因为其孤僻的性格会影响其与客户及团队间的沟通及感受，也会影响整个团队在工作方面积极进取的积极气氛与氛围。

2. 职业操守方面：重要的事情才会委托律师，律师依靠自身的职业技能为客户解决棘手的重大事宜。

不论

()

一名律师的职业技能如何高超，如果其做人没有底线、无法为客户保密、处理不好各方的利益冲突事宜，在客户危难之时敲竹杠、将客户的商业或隐私披露给第三方甚至竞争对手，或假公济私。这样的律师不仅不适合作为律师，甚至因为违法违规更为适合进监狱。

3. 法律方面的学习与理解能力：

之所以将个人性格、生活态度及职业操守放在法律知识前面，是因为一个人是否适合做律师，一是自我感受是否适合，即便做了律师，自己和团队、工作和生活是否和谐与协调可以是一生最为重要的事情；另外即便自认为适合作为一名律师，如果你的雇主或客户不喜欢你，同样很难将律师这一职业做好。如果以上均不是问题，当然就应该考虑作为一名律师的硬性指标要求了。

一是学习与掌握法律知识的能力。即对法条及判例的本质与细节的感悟与理解能力，这也是最基本的汲取法律知识的能力，是做律师最为基础的能力，如果你对法律感兴趣并且能快速理解法条的本质、抓住判例中法律应用的细节，就已经具备律师的最基本能力之一了。

二是在通透并全面法律知识的基础上，在具体案件事实基础上的应用能力。即将法律知识、过往经验灵活务实落地的应用于当事人的具体问题中，并为其提供具体务实的问题解决方案。律师的本质工作是帮助当事人解决具体而实际的问题、或推进商业进程、或解决争议，因此作为律师，就需要有足够的智商、情商，并且有良好的理解能力，能够和别人充分透彻的沟通，从而有效的协调各方、规划方案、应用法律知识与相关经验为客户解决问题。

除此之外，知友们提到的，家庭经济情况、性别等是否会影响成为律师的适合度。成为律师前学习阶段的费用，至少不比其他职业前教育更贵，且如果能顺利通过司法考试，实习律师期间是有工资的，且工资可以不低，在国内大所的实习律师工资年薪可达十几万，在国际大所的实习律师年薪可达四五十万人民币。在男女平等，全球打击性别歧视的当下，是否适合作为律师，原则上与性别无关。最终一个人是否适合做律师，一方面取决于自己，另一方面取决于雇主和客户对你的主观判断。考虑到大家会有这样的提问大概因为是内心有些犹豫与顾虑。

在这里给大家分享中伦律所的年轻律师 Selina 的个人经验，相信会给大家些许解答，亦或能宽慰大家的顾虑与焦虑。

1. 关于学习

我是在英国做执业律师。我走的是英国传统的律师执业的老路径，就是 3 年本科+1 年 LPC+2 年 TC（培训合同），也就说，在英国，就算是高材生，最短也需要 6 年才可以做律师。

（作者编注：现在英国律师执业将在 2021 年 9 月改革，将在后续「涉外律师」章节具体叙述）

那我自己读本科有一点不一样，是 4 年 (一年脱产实习)的本科。16 年本科毕业，读完 1 年 LPC，17 年正式学习部分毕业。

关于学习这块，我想说，法律并不是多难，大学的学习主要就是死记硬背很多法律！但是也不简单，需要长期的不间断的努力和坚持！ 但是成为律师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英国律师必须拿到培训合同，而培训合同的竞争性很强，成功率低至 2%，要知道每年都有往年的毕业生应聘同样的岗位，而新的毕业人数又是只增不减。

但是过了这些阶段，律师的工作是稳定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收入也会逐渐变高。

培训合同的成功与否通常取决于你的学术记录以及你是一个多么 「rounded 」（八面玲珑）的人，在雇主（律所）的角度来说他们不仅希望你学业上表现聪慧，而且你必须在成千上万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在你的简历中拥有其他非常规的经验。例如：音乐、运动、旅行、慈善工作......等等。魔法圈公司（Magic circle firms）通常只从「russell group」的大学中招聘，他们在那里实施假期计划，并从同一人才库中挑选实习生候选人。(russell grounp 是一组大学的总称，这里面大学都是顶尖的学校）

进入法律的门槛相对来说学习要求很高，普遍来说前 20 排名的学校 ，尤其是 Oxbridge （牛津剑桥）的，相对来说会是第一批找到 培训合同的，反之学习一般的同学 ，可能需要从助手（assistant）, 律师助理（paralegal）积累几年的经验后才能找到合适的 TC 去成为一个执业律师。根据不同的律师事务所，从顶尖的魔术圈律所（Magic Circle）到一般的高街律所（High Street），培训是完全不同的，因此你的职业生涯也会因事务所和你的培训经验而不同。 ?比如我的一个朋友，可能就很多年了，都还没有拿到一份合适自己的 TC 去推进他的职业生涯。

而律师助理的工资一般不高，一般会在 18-35k 之间。

但其实在这里，我是想说，20 岁左右的学生的学习能力也许会有一些不足，那时候的成绩可以做参考，但不一定就是全部，可是现实就是，大的、好一些的律所普遍认为，只有你的学习能力强，你的工作能力才会强，会认为说学习成绩很重要的参考标志。所以作为年轻人来说，就我的经验来说，要在做学生的那个时候就要拼命的学习，拿到很好的成绩，这是很重要的，其实也就是爸爸妈妈经常苦口婆心的「不读书就会没有出路」，在这里，会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2. 关于实习

我做了 18 个月律师助理（Paralegal），2018 年做了实习律师（Trainee)，2020 年 4 月份，成为执业律师。律师实习通常就是和比较有经验的律师学习 2 年， 在此期间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将受监督， 两年后成为正式律师 ，还授予律师资格前还需要通过一 PSC 的课程以及一个考试。在这 18 个月里，我大概申请了 100 多家公司的 TC，有的公司拒绝了我，有的公司没有回复，剩下的公司，我参加了面试，但我认为这些都不是最适合我个人职业目标的所，但为了尽快执业，我还是先开始了培训合同的工作，之后经过不断的学习、工作和积累之后我才找到中伦的工作，所以说就我的经验来说，实习期的律师，可能有的时候需要去降低一下自己的需求标准，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更好的出发吧。

实习的时候我主要是四个方面的工作，诉讼法（litigation）, 银行法（banking law）,财产法（property） 和商法（commercial law），总结来说，就是高压，除了高压，可能就还是要不断在学习，除了平常给客户工作，给律师做调查搜索和管理的任务，还要一直看新的法律相关内容，因为法律一直在变动，你必须跟上脚步。这里要说的是，律所的大多数调查搜索管理任务都是由初级律师来进行的，这个工作量很大，并且很繁杂 ，在这个阶段一定要有好的调查研究方法，用对搜索方式，并且做好整理归档，否则很多时间花进去，结果可能都不尽人意。

另外，如果你的成绩非常好，可能实习可以更顺利找到大所的 TC，也就是魔圈所的培训合同，这种的工资确实很高， 但是同时你也需要付出的更多，每天的工作跟着时钟的 24 小时转。虽然以传统的思维来说，律师是一个比较受人尊敬的职业，但其实真的很累，因此其实律师工作不是适合每一个人的。

我想，如果找到自己适合的工作，无论什么工作都可以成功。但如果已经走在这条路上，那么久请一定努力！

我做实习的时候，我做的最多的是诉讼（litigation），跟房产是不一样的概念. 诉讼是争论不休的（contentious，long burning）。 买卖房产通常都是比较快的节奏，很多的案子，

()

每一个都非常紧急，但是是不需要去抗辩及争论的，且最后大家都能收益开心的结果，但是诉讼就没那么「happy ending」了。

最后，我想说的是，作为律师准备工作很重要，不过哪个区域，仔细以及充分的准备还有思维敏捷是最基本的。

3. 关于正式工作的日常

首先谈谈大家最感兴趣的工资问题。就很多人读书的时候以为法律可以赚很多钱，但其实这个分公司的，魔圈所（magic circle）,银圈所（silver circle）, 城市所（city law firms）, 本土所及高街所（regional and high street firms）。魔圈所（magic circle）的新执业的律师可能是 100K+奖金+福利等等，可是高街所（high street firms）可能只有 30k。

其次就是日常的工作。我目前是做房产这块，房产可以包括销售、购买、转让、抵押和再抵押、选举权、财产纠纷等等。你会发现会有各种无法想象的情况需要律师解决， 很多时候律师需要把客户的所有的压力抗在自己的身上，来为他们（个人和企业客户都是）解压。

对客户来说，有一个好的律师其实是非常重要的，他/她会用其知道的法律知识以及经验，来帮客户走捷径轻松解决问题达到满意的目的。

如果你问我, 法律职业到底怎么样？ 我做 律师助理（paralegal）的时候, 当时的一个合伙律师（Managing Partner）曾经和我说的话, 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他说的很对。

他说：「Selina，你可能二十年以后也会变成一个大公司的合伙人。到那时，你再问问自己, 我为什么要选这个职业？我想, 这个职业的确非常的辛苦，非常高压。但我会选它（律师），也是因为它是一个非常有意义职业, 能帮助很多人, 同时也可以让自己得到工作满足感！」

我有的时候会想，我的一生是想追求什么呢？其实无论我从事什么领域的法律工作, 我想我的使命, 都是帮助我的客户获得目标或扫除障碍。

无论我们是帮助家庭团聚（人权方面的法律工作）, 协助一个人获得资产（购买房产或获得贷款等）, 还是为无辜的犯罪嫌疑人辩护或起诉罪犯（所有诉讼类型的案件），律师的存在, 都是尽可能的为客户提供精确的法律建议，以期使他们的生活更加轻松。

在我看来，律师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真正的去帮助人、去辅助规则的定制来更好的帮助人, 这是非常好的。律师的存在就是帮助大多数人，可以在公平正义的引导下，免受欺侮，免受不应当有的罪责。

所以虽然很累, 我也还是觉得做律师是一件有意义的、甚至是感到荣幸的事情。因为真的是有帮助到别人的。这个职业有很多压力和困难, 也有很多好的面，我个人总体还是喜欢这个职业的，但同时, 说到这里, 你也会发现，律师职业绝对不是适合所有人的。

最后我想跟大家说的就是，做职业选择的时候, 一定要 DO ENOUGH RESEARCH !（做充足的调研！）

如果十年前的我，还没进现在这个门, 我一定会告诉那时的自己, 多做一些了解，知道这个圈子的情况。就我自己来说, 我虽然学习一般, 就没有特别好, 但工作能力是比较强的，如果当时我知道更多信息，我可能就会在学习上更加多的下功夫，找工作的时候更多去体现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强项。当我们做出一个选择，实际上就是在选择一种生活模式。因此, 如果你能够很好的了解行业, 同时很好的了解自己，也就能做出让自己更容易喜欢的选择。

希望我的经历，能给你一些启发, 但个人经验，仅供参考，愿大家都能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开出花！备案号:YXX1wk9LkODh5Ow5zRUKEG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