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慈一行人到锦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可火车站外依旧热闹。
尽管下车之前,温如意特意嘱咐她戴上帽兜,挡住大半张脸,可身着大红袄裙的温慈甫一出现,还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温如意抬手虚虚环住她,即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隔绝那些意图窥探的目光。
“先前和家里通过电话,父亲知道我们今晚会到,汽车夫大约已经在外边候着了,我们出站就能坐上车,直接回家。”他一边护着温慈往外走,一边低声说道。
听到“回家”两个字,温慈心头一跳,脚步不自觉地顿住。
“怎么了?”温如意察觉到,也跟着停下脚步,“可是冷了?”
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温如意只当她前些日子受了伤,身子还没调养回来,受不住锦城的寒风。
“算了,你在这儿等我吧,我出去把汽车夫找来。你可别乱跑,锦城太大,跑丢了我可找不到你。对了,把这个披上。”温如意不由分说,把自己的薄呢大衣脱下罩在温慈身上。
“你就在这儿等我,别乱跑!”他又强调一遍,这才转身出门。
温慈望着对方走远的背影,满心纠结,“逃,还是不逃?”
她,根本就不是温慈,自然也不是什么温家小姐,她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温家现在急着要人,我家那小浪蹄子早跟人跑得没影儿了。丫头你听三姐的话,顶了她的名儿,乖乖跟他们回锦城。做温家小姐,不比被卖窑子里强?这于你于我都是一桩好事儿,不是吗?别犟了啊。”
尤三姐临行前的一席话在脑海里响起,温慈承认,虽然对方目的不纯,可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有道理归有道理,她心里还是怯。这几日她真是时时刻刻都悬着一颗心,生怕露了马脚。而那温少爷,对她又是如此的关爱呵护,她不敢、也不忍再欺骗他。
温慈拽着披风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就跟脑子里的念头一样变化多端。
“不行,还是得走!”
她告诉自己,就算温家不发现,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温家,她得去找自己的家,尽管她根本忘了家在哪儿。
没错,她,失忆了。
锦城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温慈一出门,就被寒风冻得一阵哆嗦。她有心要避开温如意,专挑那些小道儿走,却不知道自己这样更容易被坏人盯上了。
巷子尽头,一行人溜溜达达地靠近。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哥哥们给你带路好不好?”
这群地痞流氓平日守在车站外头,专挑那些单身的外地人下手。刚看温慈孤身一人,又是个小姑娘,自然不会放过。待见她低着头往小巷子里钻,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这可是送上门的肥肉啊!
望着慢慢围过来的人群,温慈心里一惊,她飞快地瞥了瞥四周,发现竟然连一个能求救的人都没有!
巷子里光线昏暗,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出个轮廓,这行人原先只觉得这丫头身段挺美,现在离得近了,才把人看真切。
“大哥,咱这是捡到宝了,这小娘们,长得真他妈漂亮!”
刚才因为走的太急,温慈头上的帽兜早已滑落,露出遮挡着的面容。这些人原先只想求个财,如今看到她这模样,心思陡然生了变化。
为首那个光头嘿嘿一笑,搓着手向她靠近,口中哄道,“小妹妹,不要害怕,哥哥疼你啊!”
温慈见他一脸凶相,笑不是好笑,不自觉后退。她这个娇怯的样子,大大刺激了这群男人,光头心热血冲头,唾了一句,合身就要往上扑。
温慈吓得惊叫一声,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
与此同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赖三儿,连个小丫头你都抢,还是不是人了。”
沈频领着一帮子人涌进巷子,在温慈身后堪堪停下,和对面赖三儿的人来了个正面相对。
赖三儿见了来人,一张黑脸气得发了红,他抬头瞪着沈频,不抬头不行,他原本就是个五短身材,而对面的沈频也实在是高,在一群大老爷们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姓沈的,这条街是我的地盘,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几个意思?”
沈频有个世间难见的好相貌,即使他死对头——赖三儿,也得承认,对方长得好。
“拿得就是你这耗子!”
长得好的沈频说起话来就不怎么对得起他这相貌,十分痞气,十分粗野。
“再者说了,怎么就是你的地盘了,你这是野狗撒尿,把这地儿给圈起来了?”说着,他扭身对着身后大声问道,“你们闻到他尿骚味儿了没?”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还有人跟着起哄附和“闻到了”。
赖三儿出道比沈频早,在道上横行四五年了,地面上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一声“赖哥”。偏偏沈频这个不长眼的愣头青,不但不买他的账,还对外放出豪言,地盘是死的,人是活的,谁有本事谁说了算。
干他们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个气势!沈频今天公然挑衅,他要是怂了,以后也就别在道上混了。
而赖三儿这想法正中沈频下怀,他正寻思着如何把这名声立起来呢,这赖三自己跑来当垫脚石,勉强够格。
因为双方都存着这样的心思,这一架打得顺理成章,唯独一旁的温慈感到了猝不及防。
她没想到这些人一言不合就开打,而且打得毫不含糊,寒光蹭亮的大刀“唰”就抽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可刚站起来,脚踝上传来一阵锐痛,疼得她立刻又跌坐回地上。
忽然,一个大力拽着她手臂把她提了起来,温慈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线条优美的下颚,下颚的主人却没功夫看她。
沈频低声丢了这么一句,“不想被剁成肉泥就给我后退!”
然后,动作潇洒地弹开手中的烟头,顺手接过旁边递过来长刀,兴致勃勃地朝混战的人群走了过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