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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逃婚拜金王妃

奉旨逃婚拜金王妃

简介:
【1】父亲是镇国将军,母亲是丹阳郡主。慕云月一出生,就是帝京最耀眼的明珠。不出意外,她该是下一任皇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偏偏,她遇上了娄知许。少年炽烈如骄阳,在她十二岁那年,单枪匹马救她出敌营,照 奉旨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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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逃婚拜金王妃》

    生命如流沙般,从指尖一点一点消逝。

    慕云月捂着胸口,无力地靠在车壁上。朔风吹得她嘴唇枯白,浓睫搭落下来,随料丝灯里的火苗细细轻颤,宛如风雨中绝望挣扎的蝶,美好又脆弱。

    车帘起伏不定,雪粒子从缝隙间钻入,携来道边细碎的交谈。

    “这仗总算打完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大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要再拖一个月,我们一家老小可就都得上阎王殿点卯咯。”

    “嗐,还不都是他慕家造的孽。谁能想到,堂堂一个镇国将军,竟会通敌叛国?也忒不是东西,对得起他祖上满门忠烈吗?得亏娄大人英明,早早就把叛军剿灭,否则就凭咱们卢龙城那几面破墙,如何抵挡得住大渝的千军万马?”

    “要我说,这头一份功劳还得是咱们陛下的。要不是他御驾亲征,咱们这会子可都得被大渝掳去做奴隶。”

    那个年长的声音似在回忆往昔,语气颇为感慨。

    “遥想十一年前,大渝兴兵来犯,陛下也像今日这般,亲自披甲挂帅。那时他才十六,前路还长着呢。”

    “大家都劝他三思,偏他不惜命,说什么‘吾既为王,食民之膏血而生,自当殚精竭虑,以吾之牺牲,换国之昌盛,誓与北境共存亡’。”

    “说完他就冲进敌阵,一人独挑七员悍将,连取七人首级悬于马前,那风采,那气魄……啧啧,真真是英雄出少年。把大渝那位常胜将军吓得,都不敢说话!老夫当时还在后头,跟着一块摇旗助威过。”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随那位少年天子,去沙场驰骋一番。

    忽有人问:“就是不知那位慕夫人现在如何?”

    “父兄接连叛变,母亲也畏罪自尽,整个慕家就剩她一人。听说娄大人已经大义灭亲,将她撵出侯府。她又身中剧毒,这冰天雪地的,怕是熬不过去。”

    “呵,这就叫报应不爽,活该!早年她嫉妒家中妾室美姬比她得宠,害死多少人?就这么死了,还便宜她了!”

    ……

    马车拐过最后一道弯儿,直奔城南一座荒废的祠堂而去。

    路边的说话声也逐渐消散在风中。

    “姑娘,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说,您别往心里去。”

    马车内,苍葭倒了盏热茶,递到慕云月手中。指尖触及她如何也温暖不起来的肌肤,她心尖也似被冰冷的刀尖划了一下。

    慕云月笑了笑,也的确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旁人解释再多,都是无用。

    慕家祖上有从龙之功,卢龙城便是荫封授爵时得来的一块封地。论条件,其实一点也不好。

    这里地处西北边陲,一无良田可耕,二无矿石可采,气候还极为恶劣,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太阳,根本住不得人。可偏偏,这里又是北颐同西北诸国矛盾的缓冲要塞,乃兵家必争之所,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高祖皇帝为何将此地交予慕家?理由从这儿,也可见一斑——

    他是希望慕氏能替他守住这道西北防线,护北颐子民安居乐业。

    而慕家也的确不负他望,以世代子孙血肉,铸成了北颐永不溃败的城墙。而这片荒芜破败的土地,也在慕家世代经营下,成了如今各国商贸文化互通的枢纽之地。

    北颐人可在这里安居,无家可归的外族人也可来此处乐业。所谓血脉渊源、民族矛盾,一碗酒便可说开。谁也不会视谁为异类,街头上照面,还会相视一笑,颔首请对方先行。

    可就在半年前,大渝兴兵南下,把一切都毁了。

    城外狼烟四起,城内民不聊生。大家都寄希望于汝阳侯府,愿他们战无不胜的慕家军不日便能凯旋,再次给他们带来稳定繁荣。

    可最后盼来的,却是七万人绝尘而去,只有不到五千人负伤归来,将帅皆亡,朝野震荡。

    娄知许拖着鳞伤之躯请命于鞍前,状告慕世子通敌叛国,于千峰岭一役中,以增援为名,行伏击之实。慕侯爷知而不阻,害北颐军大败。

    种种罪状,罄竹难书,每一样都有通敌信函和战俘口供为证,慕府内亦抓到不少细作,可谓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一夜之间,慕家就从人人敬仰的忠良世家,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民怨成鼎沸之势,北境又战火连天,北颐百年基业危在旦夕。没有人能救慕家,更没有人能救北颐。

    直到两个月前,绍干帝卫长庚亲自率兵出征,方才使民心归附,山河无恙。

    可汝阳侯府还是没了。

    像一粒微不足道的沙,随手就被从纸上拂去,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在意。

    大家都忙着庆祝,从帝京到卢龙,烟火放了三天三夜,庆功的醴酒把颐江都给酿透。可那几封通敌密函究竟是真是假?那些战俘细作又究竟是何人手下?却没一个人肯过问。

    他们只想庆贺。

    用一个真相未明的案子,就能将百年帅府推倒;造一段真假难辨的流言,就能把世代忠魂全部抹杀,任人践踏。仿佛他们为这个国家流的血,根本不是血,丢的命,也不过草芥。

    起初,她还会同那些人争吵,非要为父兄讨个说法。可现在,她却是连张口解释都懒得。

    “快到了吗?”慕云月偏头去瞧窗外。

    才出声,喉间便爬起一串奇痒。她由不得攥紧狐裘,佝偻着猛烈咳嗽起来。

    苍葭忙帮她拍背顺气,摸出帕子给她擦嘴。

    素白绢面一沾到她苍白如纸的唇,瞬间鲜红一片,纵横的经纬间还嵌着几块发黑的血块。

    苍葭瞳孔骤然缩起,努力克制住眼泪,却压不住声音里的哭腔:“姑娘还是回去吧,不过审问一个人,奴婢可以的,您何必亲自跑一趟?为那起子腌臜折损自己身子,不值当!”

    慕云月却摇头,“有些路必须我自己走,有些仇只有我能报,谁也代替不了。”

    她气若游丝,声音却无比坚定。

    阳光叫窗上的竹帘筛成一道道金色的细线,在她脸上流转。苍白的面容和清澈的双眼显得尤为不搭,但也意外地耀眼,仿佛天上骄阳也只是她的陪衬。

    苍葭捏紧帕子。

    她是慕家的家生子,自幼跟随慕云月,对她再了解不过,凡是她打定主意,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更改。

    唇瓣动了又动,苍葭到底是叹了口气,把劝说的话都咽回腹中。

    *

    卢龙城南面那座祠堂,原是城中百姓为祭奠慕家世代在北境抛头颅,洒热血,而特地筹钱兴建的。早年也是香火鼎盛,访客如织。

    小的时候,慕云月还曾随母亲过来祭拜过,得了好些瓜果点心,都是城中百姓感念她父兄对北境的付出,专程送给她的。

    而今是在没有这些了,就连这座祠堂里,也只剩一片及膝的荒草,和断壁颓垣。

    镀金铜像不知何时被人搬走,置物的木架也倾倒在地。香烛牌位四散而落,印满脚印和蛛网,有几个还摔成了两节。黄幔从梁上扯挂下来,在北风中无力飘摇,俨然一座“鬼屋”,连乌鸦都不肯打这儿经过。

    明宇老早就在祠堂里等候。

    他是慕老侯爷留给慕云月的暗卫,对慕家忠心耿耿。等人的当口,他已经把祠堂收拾出来个囫囵,牌位也重新摆放妥当。

    见慕云月过来,他躬身行礼道:“姑娘。”

    此言一出,缩在他身后一直咒骂不停的女子也跟着一顿。但也仅是片刻,她就更加大声地吵嚷起来。

    “慕云月!我便知道是你!怎的?离了侯府,后悔了?想让阿许接你回去?做梦!你便是杀了我,我也是现如今开国侯府正儿八经的侯夫人。识相点就赶紧把我放了,否则阿许必让你血债血还!”

    木架底下,南锦屏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朝她龇牙咧嘴。

    平日最爱干净的人,眼下却蓬头垢面,衣衫脏乱,倒跟这“鬼屋”十分呼应。

    慕云月不合时宜地在心里感叹,忖着那句“正儿八经”,又忍不住讥笑出声:“婚内通奸,无媒苟合,这也能叫‘正儿八经’?”

    南锦屏顿时哑了声,却还不肯认输,一双眼死死瞪住她。

    苍葭不悦地皱起眉。

    慕云月却跟没看见似的,犹自踱步进屋,拣了张已经被明宇擦干净的帽椅,施施然坐下。

    这些年她追随娄知许,经历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

    从前最是心直口快的一个人,路见不平,定要上去插一脚。看谁不爽,也是张口就怼,从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如今却也在时光里磨平了棱角,学会了低眉浅笑,学会了算计人心,像一个标准的深宅妇人那样,和别人虚与委蛇。

    身上绯红的绫罗绸缎,不知何时褪了鲜艳颜色。头上的金银饰物,也简化到只剩一支固定发髻的玉簪。慕家出事后,她更是连玉簪也收了起来。一支草标,一袭纱质长裙,便是全部。

    可美人就是美人,纵使岁月蹉跎,剧毒缠身,那通身的风华气度依旧不减。坐在一片废墟之中,也似高居名门深宫内,悠然地品茗赏花。

    “你是聪明人,我为何抓你,你心里应当清楚。”

    慕云月抚着裙上褶皱,声音温淡:“娄知许勾结大渝,谋害汝阳侯一事,你知道多少?”

    南锦屏笑起来,扬起下颌不屑道:“慕大小姐不是聪慧过人吗?怎么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

    说完,她又夸张地“啊”了声,眼角眉梢堆满讥诮,“我差点忘了,慕家就是叫你的‘聪慧过人’所害,才会一步步走向今日的沦亡,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颧骨染上癫狂的红。

    苍葭气得浑身发抖,明宇也皱紧了眉。

    慕云月却波澜不惊,犹自平静看着她,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落水狗。任凭南锦屏如何挑衅,她都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