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我看到眼前出现一片朦胧的红色。
我的头上盖着一块红纱,穿着一看就很喜庆吉祥的华贵新娘服。
摸一摸料子,仿佛在触摸云雾,又或是娇嫩的花瓣。
极品的手感告诉我,这套衣服的质感与上面的刺绣,足够买下我未来房子的一间厕所,或者说是一辆代步车的四个轮子。
头纱垂落的长度,刚好够遮挡在我的脖子处,我透过这红纱,心情复杂地打量室内装修。
古代,卧室,我穿着新娘服坐在床上。
我和谁结婚?
我扭头,床上很大方地撒了一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是寓意早生贵子,我懂。
比起美好的祝愿,我认为它们应该要发挥更实际的作用。
于是,正好感到肚子饿的我将这些零嘴都拢了过来,一边吃一边思考,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下班后,我打算拿上医保卡去看看我的痔疮。
最近工作和兼职太忘我,喝水少了,又久坐久站,没有规律吃饭,便秘的老毛病有点犯了。
菊花是真的需要精心呵护的,你不爱它,它就会偷偷给你一个大惊喜。
这几个月之所以又这么狂拼,是因为自己看到了全款买房的希望。
二十一岁三本毕业,工作八年,我原本计划用攒下来三十多万存款作为首付买房。
由于年前房价开始连续蹦极,眼看着首付的钱有可能变成全款拿下的钱,我的信心空前膨胀。
于是开启了疯批社畜的模式,恨不得化身八爪鱼,做一个克苏鲁打工人。
除了自己本职的公司文员工作,线上线下有活我都会接,双休还会去疯狂星期四兼职。
也是因为太拼,痔疮发了。
但是,我并没有去成医院。一阵晕眩后,再次睁开眼,我就到了完全陌生且布局诡异的古代房间。
由于目前菊部感觉良好,我也就安心先吃点,吃饱了才好动脑筋。
我尝试一边吃一边做提肛运动,就在此时,一道生龙活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宿主!”
掰开花生壳,我继续淡定地吃。
“你听见了吧,不要无视我。”
“嗯,听到了。”
“秋云月,你穿越到了《云月残》这本未完待续的小说中了!耳熟不,这小说名字。”
咔嚓一声,桂圆壳捏碎,我吃着里面的果肉,觉得这本《云月残》的小说名字确实格外耳熟。
越想越觉得熟悉,似乎还隐隐触及到我的灵魂了。
“别想了负心汉!这是你自己初二写的绝美虐恋仙侠小说!”
“……”我该从哪里吐槽。
差点被卡死的我,跳下床,直接拎起桌上的壶茶对嘴灌。
温凉的茶水舒缓了我的喉咙,但并不能驱散我心头涌上来的不妙之感。
初二是个敏感时期,全世界的人在这个年龄段估计都挺躁动,而我,格外躁。
一方面是初二青春期,一方面是爸妈离婚。
以如今29的年龄来回望过去,确实只会一笑而过,但放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对于才14岁的我来讲,这就是晴天霹雳。
在精神状态遥遥领先的情况下,我学着班里的才女,自创了一本爱情小说。
为了投放自己的感情,女主的名字就以自己为名,又为了凸显世界黑暗深邃残忍,书名又专门叫做《云月残》,强调的就是一个悲剧。
我买了密码锁的本子,专门用来写这篇小说,一共三百页的本,我断断续续写了一百页。
初二一整年,爸妈离婚,并且迅速重新组建家庭,然后在我初三那年,仿佛约定好了一样,与新的伴侣生了大胖儿子。
我成了那个多余的。
承载着我精神意志的《云月残》并没有写完,内容也越来越糟糕。
也因为生活变动、上课写小说之类的,我的学习成绩下降。后来,我被初三新来的班主任找到操场谈心。
她是个很年轻很没架子,脾气很软的女人,但也是她拉了我一把。
后来班主任只教了一届初三就辞职,她说去寻找生活的意义。我直到现在都觉得生活没啥意义,但依然很敬佩班主任。
良师离开了,小小的我却稍微振作起来。
后来,我不再写《云月残》,这本子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我根本不想当作者,只不过是用写文的方式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当时的状态,应该是平等地虐待每个主角,但这总比自残好。以前班上,是真的有同学用小刀划自己、用笔芯戳自己,多疼啊。
回忆结束,关于小说具体的内容已经变得模糊,毕竟29岁的社畜是没法理解14岁的中二学生,就算那是15年前的自己。
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都不一样,何况那么多年前。
我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系统,既然我是穿越到自己的书里了,我是魂穿还是本体穿?”
“本体。”
我皱眉,像个刻薄的大爷那样,不满地抱怨:“我中学时写的是自己,那也该把状态恢复到十几岁,青春美少女才是。”
“可是你书里设定也是二十多岁。”
我露出睿智的表情,“是吗?就算是二十多岁,你让我魂穿也行,至少没有痔疮。”
“搞了半天,你在意的是痔疮啊!”
“哪个女主一上来成亲,还菊有大痔,菊部有血的?这一点都不言情!”
“但你现在菊花没残,没犯病,你多喝水,多保持健康作息不吃辣不行吗?我不要和你说菊花,我是来交代任务的!”
平日里坐马桶,我都会保持着刷手机的习惯,偶尔会刷点帅哥美女小视频,还有网文看。
这种系统文的套路很常见,再说,穿的还是我自己小时候写的文,我是本地人,不必太慌。
“你的《云月残》没写完,你穿越过来的任务就是把小说演绎到大结局。”
“……”
你大爷大伯二叔三舅的,我怎么知道自己当时想写什么大结局?
“我不知道结局。”
“你努力回忆一下。”
“回忆不起,毕竟人到中年贵人多忘事。”
“……这两句话怎么连在一起的。”
“我可以用29岁的思维方式大结局吗?毕竟14岁的我脑洞了些什么牛马,完全记不起了,可能是宇宙爆炸,我和多名男主角炸成烟花,化作春泥更护花。”
“瞎说个鸡儿啊!别一下子就放弃过去的自己!”
被系统提起嗓子吼,我嘴里一股茶味,于是又摸起桌上的点心吃。
“总之,作为女主先从头到尾地把内容推进下去,后面没有的就是崭新的故事。”
这个大饼画得好,潜台词就是说:前半部分可以跟着剧情来,后半部分就是脱缰的野马,可能把自己摔死。
为了自身安危,我努力地回想一下自己写的内容,然而我的脑内空空一片。
瞥到梳妆台上的镜子,我掀开一半头纱打量自己。
利落的短发变成了及腰的黑长直,脸上的痘印、黑眼圈消失,一张干净清新的脸,笑起来时酒窝和虎牙都露出来。
的确是身穿,只不过头发变长,身体状态变好了,至于本人的精神状态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身穿过来的时候一键美颜,顺便还治了一下便秘,不然为什么我现在有种想上厕所的欲望。
还是点心里面其实放了泻药?
不行,便意强烈。
“系统,问你一件重要的事。”
“说!”
“厕所在哪?”
“你是修仙人。”
“但我吃东西,吃了就得拉。难道食物能在我的肠子里自动分解吗?”
“……”
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系统咬牙切齿地给我导航。等我跨出房门,走了十几米,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一身昂贵的嫁衣。
一会儿我蹲坑的时候小心点,免得弄脏了。
这座宅邸大得惊人,我严重怀疑是需要打个摩托车去厕所的。肠道传来欢快的咕噜咕噜声,我预感自己的情况不是很妙。
用右手捂着肚子,我微微弯腰,以这种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继续疾走。
“呵。急不可待地去找你的师弟么。”
忽的,一声磁性而又冷冽的嘲讽声传来。
廊道外的庭院里,灯火摇曳,披着斑驳月色的男人站在树下,气质出众,姿态出挑。
换做平时我可能会观赏美男,但我现在十万火急,匆匆一撇后,我理都没理就直冲茅厕。
“秋云月,嫁给你心心念念的师弟,你满意吗。”
见我没理睬他,装逼的男人有点不淡然了,往前一步冲着我的背影呵斥出声。
我也是不打算理的,可迎面拐角走来一人,我的前路又被堵住。
还没看清来人,我的头纱被掀开,衣服领子被对方粗暴地拽起。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肠道在哀鸣,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声音。
窜稀预定!
“师妹,真漂亮啊,穿着一身喜服又要去勾引谁?小师弟知道你这么闲不住吗?”拎着我的领子,来者露出森森白牙,非常不客气地质问。
便意越来越强,我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了控制自己的括约肌上,坚决不能放松!
这一退,可能就是我人生的滑铁卢。
“哟,前夫也来喝喜酒啊。”
我正在努力想将自己的衣领子扯回来,这个叫我师妹的暴躁男突然松手,对着我身后讽刺出声。
被前后夹击,这两个帅哥应该都是我设定的男主之一,可我现在满脑子蹲坑,根本分不出一点注意力。
就算对自己中二时期创造出来的男主们没兴趣,也不能在他们面前一泻千里吧?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又是一道清润年轻的嗓音,我看到半月门外走来一人,这人穿着和我一样的配套新郎服,一身艳丽如火。
这给我的感觉像是从火场里出来的。
“咕噜噜——”
肚子的尖叫让我五官皱紧,我握紧了拳头,准备自己先撤,这三个男人却从不同的方位将我给围在中间。
我:“……”干!
暴躁手欠男:“师妹,你是不是早盼着这么一天了,老子把他俩杀了,今晚你敢不敢跟我走?”
冷酷呵呵男:“呵,你的心从来就不安分。”
新郎绿茶男:“作为前夫不行,你应该检讨自己。对了,师姐,啊,你说成亲以后,就要改口了。娘子,你怎么不在房里等我?”
三个人把我通向茅房的生路给堵住,我的面色逐渐变得扭曲狰狞。
此刻我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觉得一个像旱厕、一个像马桶、一个像便盆。
这三个争风吃醋的男人,终于注意到了中间的我有点不对劲。
“娘——”
新婚绿茶男刚想叫我娘子,结果那个子还没脱口,我的屁先绷不住了。
“咚——”
屁声如枪响,在这安静的庭院仿佛打了一个春雷,并且还是酸辣味的春雷。
我的面子随着屁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中,我推开僵硬住的暴躁男,直奔茅房,并且狠狠说道。
“娘去上茅房,你们谁敢拦我,我毁你们天堂!”
三男:“……”
天堂警告后,我终于蹲坑了,然而,我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
“系统。”
系统不想理我,但是凭空给了一卷柔软如云的白纱,可能是粑粑纸。
虽说我不是要这个,但还是拽在手里,再次说道:“系统,我不是要纸。”
“那你要什么!没智能马桶!”
“我想要手机,蹲坑没有手机,就像泡面没有叉子。”
“……活该你痔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