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
穿着湿漉漉白衬衫的顾雪,身子被迫趴在浴缸池壁上。
白净的小脸,被戴着昂贵腕表的大手,死死地摁进浴缸。
波光潋滟的池水,疯狂地涌进她的眼眸,鼻子,嘴唇。胃被冷水撑得似乎要爆炸。
顾雪两只手疯狂地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打湿了男人冷沉,英俊的面孔。
她怎么也没想到,收养了她十年的慈善先生陆又廷,会在她十九岁生日的晚上,想把她活活的溺死。
可她还有好多心愿没实现。
比如亲口告诉他,暗恋了他十年这件事。
比如她想等杀人逃逸的父亲落网,问他事发之后,为何要抛妻弃子,东躲西藏这么多年?
大手骤然提起她的后颈。
浴缸里的水,如破碎的镜面,疯狂地荡漾。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听了这话,她身体猛地一哆嗦。
脸颊上的水渍,不停地往下落。
“去阎王殿的路上,你不会寂寞,很快你爸就会被我找到,送去陪你!”
“到时候我把你们父女俩,葬一块儿!”
“棺材,寿衣,都是你最喜欢的款式,颜色!”
“死去吧!下辈子记得投个好人家,好好做人!”
眼睫颤了颤,原来她暗恋的人,在她生日这天,什么都准备好了……
想得入神,头被再次摁进浴缸。
这一次,她没再挣扎。
琥珀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
大颗大颗的眼泪,随着鼻尖的酸涩,和浴缸里冰冷刺骨的凉水混在一起。
张开唇,大口大口的水,往眼眸,鼻孔,嘴唇里灌。
她从来都很听他的话,哪怕他在她成人礼的晚上,突然翻脸,强要了她。
逼她退学,囚禁她,羞辱她。把她最高学历,篡改成小学。
这条贱命,他想要,她就送他。
绝望地闭眼,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浅笑。
突然后颈一沉,她整个人被粗鲁地扔在了浴室的瓷钻上。
顾雪倒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吐着水,呼吸着新鲜空气,后怕地摸了下脖子。
是舍不得她死了么?
脖子被陆又廷戴着腕表的手,精准地锁住,猛地一拽。她整个人就向他靠近。
他凉薄的嘴角咬着烟,烟雾在她四周蔓延,他沉冷的面庞,在烟雾里变得支离破碎。
暗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解开几颗纽扣,露出性感的锁骨。
手臂露出一小截,衬衫衣袖整齐地卷在胳膊肘,显得气质越发矜贵。
明明隔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可顾雪看到他,还是止不住的心跳加速,耳尖微红。
缠绕在她喉咙的大手,倏然收紧。
另一只手夹着的香烟,冒着白色烟雾,熏得顾雪眼睛酸涩,眼泪直流。
“现在死,太便宜你了。”
陆又廷把手里的烟,用粗粝的指腹掐灭,扔到垃圾桶,然后用手指擦她的眼泪,深不见底的眸底,透着不加掩藏的凉薄:“明天早上,一步一磕头忏悔赎罪,我会在墓地等你。”
明天是陆伯父的忌日。
墓地在一座荒野小山上。公寓距离那座山,车程都需要一个半小时。
但她不想扫他兴:“好。”
“祭拜一结束。”陆又廷眯着眼,看了她半晌,凉薄地掀唇,轻飘飘地说了句:“你就在坟前,以死谢罪吧。自己动手。”
这是不想脏了他的手么?
见她没说话,他松开手,倏然起身。
一双黑色的皮靴,踩在她的手背,面无表情,用力碾压,欣赏着地上的女人,想挣扎,又不敢挣扎的模样。
“怎么?不想死?”
“没有。”顾雪咬着唇,艰难的吸气。
“那我明天就等着给你收尸。”
陆又廷很满意她的反应,转身离开。
顾雪靠在满是水渍的瓷砖上,十根手指头,又红又肿,手背早已破皮。
叮咚——
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条媒体推文。
——陆氏集团总裁陆又廷宣布,近日将于陆氏集团首席秘书柳丝丝订婚。
配图则是陆又廷和柳丝丝共进烛光晚餐的抓拍照片。
柳丝丝,家世普通,还患有重度抑郁,一直不被陆家接受,但陆又廷执意要把她娶回家。
许是明天就要死了,许是暗恋的人,有了最终的归宿——
鼻尖酸涩,泪如雨下,心像是被刀子挖空了一样。
手指,拼命地撕扯着素描上关于陆又廷的画像,撕扯着满是他名字的笔记本……扯着扯着,她嚎嚎大哭。
父亲绑架陆伯父的时候,她才三岁。
那场变故,父亲逃逸,母亲喝农药自杀,她成了孤儿。
好不容易出现一束光,那束光照耀了她十年,突然某一天告诉她,那束光要去照亮其他人了。
嗓子哭到沙哑,眼眶哭得发肿,眼泪一流在上面,就像针在戳。
没有柳秘书,陆太太也不会是她。
哭累了,她找来扫把,打扫干净地板上的纸屑,扔进垃圾桶,又默默地把垃圾,拿到楼下的垃圾场丢掉。
然后去药店,买了两瓶药。
她打算明天祭拜完,吃这个上路。
倾盆大雨下了一整夜。
天亮后。
顾雪只带了两瓶安眠药出门。
咚——
膝盖脆生生地跪在一滩泥水里,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衣服,包括膝盖上的牛仔裤。
白净的额头,极重的磕在泥水里,黢黑的水渍,爬满了她的脸颊,钻进了琥珀色的瞳孔。
鲜血从嘴角,额头破了皮的伤口,疯狂地往出来冒。
脚下越来越虚浮,小脸越来越惨白。
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
脚下一滑。
尖锐的石头,划破下巴皮肤。
骨头摔得散架。
她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想到陆又廷还在墓地等她。
撑着不停流血的手掌,从地上,一点一点地,艰难地站起来。
踉踉跄跄的,毫无形象可言地磕完最后一个响头。
后颈被骤然提起,她惊呼一声,手臂,整个身体,在坚硬的柏油马路上疯狂拖拽。
衣服被磨破,手臂摩擦着地面。
咚——
她整个人如垃圾一般,被保镖扔到了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