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山
沈放舟心想,这回是真要死定了。
周遭传来鼎沸喧嚣,无数只有筑基境的修士战栗着挤压在徽州关上,仿佛试图以血肉之躯抵御城墙之外的金丹大能魔将。
可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黑虎魔将唇角旁挂着一抹冷笑,手上正沾着徽州城主的血浆,毫无预兆的,他忽然轻轻一挥手。
刹那间万千细小魔剑凭风乍现,劲道凌厉犹如割面,正咆哮嘶吼着冲向所有修士,毫不留情地取人性命。
“快跑!快跑!!!”
“别挡着我跑啊,滚开,都滚开!”
“徽州关就要破了,快走!”
身边无数修士惊恐地逃下城楼,沈放舟差点被撞了个趔趄,然而还未等她站稳身形想好对策,一瞬间后背寒毛耸立。
她猛然抬眼,但见一道狰狞魔剑犹如捕捉到猎物的凶兽,欢跃着直冲她咽喉!
“叮——”
沈放舟摸向腰间龙鸣的动作一顿。
宁如月横剑咬牙挡下这一招,全身上下紧绷如弓,筑基圆满的力量爆发到最大,剑尖才将将拦住那魔将随手一招。
“看什么看,穿青衣服的你不要命了么?大家都在跑,你怎么不动?”双手挑飞魔剑,宁如月回头冷笑,“别告诉我你还怀了跟魔将同归于尽的心思,那是金丹,没人杀得了他!”
沈放舟心想也不一定呢。
她道了声谢,深呼一口气,已做好受天雷责罚的准备。沈放舟在宁如月犹如看智障的眼神中留在原地,心道:“系统?”
等候多时的系统兴奋不已:“舟舟我在!已经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在如今满城筑基的徽州关中,假若有人能杀了金丹,那个人只能是她——身负天道所托的沈放舟。
准确的说,是穿书而来的沈放舟。
《鹤行天》是本披着甜饼皮的诈骗百合小说,主要讲述女主谢归晚借住剑阁,与孤峰传人边映雪相识后共抗妖界的故事,篇幅冗长剧情奇怪,沈放舟为了看感情线一路忍到最后。
小说结尾,边映雪一剑杀死妖主纣寒平定灾祸,沈放舟原以为跟死了一样的感情戏终于能动一动,接下来就是你亲我爱互表心意的戏份。于是她满怀期望地翻页——
“天雷滚滚神罚降临,万千黑魂中涌出一个巨大的魔影,魔影伸手一挥,边映雪便丢了性命,谢归晚试图抗衡却因魂魄有失而无能为力,白白死在魔影爪下。余下众人大骇,却又见魔影急掠,毁掉了整个剑阁。”
沈放舟:“???”
hello,作者你在吗,你睡了吗?
你觉得这合理吗?
这黑魂魔影是哪来的?我那么大一个主角团怎么就都死了???
她带着满腔怒意翻身入睡,一觉醒来,人就在这本小说里,满脸茫然地接下改变结局、拯救主角团的任务。
哦,还附赠一个穿书必备小助手,跟小说感情线一样鸡肋的系统朋友,正言之凿凿地声称她已和女主谢归晚的命格绑定,谢门主死她要跟着陪葬,而谢门主不死
改变原书情节的进度条不达到百分百,她也得死。
沈放舟:?
这年头活着也成奢侈了?
没办法,为了活命,沈放舟只能勤勤恳恳地守卫在女主身边,拼了命地搜捕伤药试图将谢归晚神魂修补完善,然而三年来却收效甚微。
话说回来,眼下便是书中的第一个正式剧情,两界山身为仙魔战场,有只允许金丹圆满之下修士进入的禁制,但无人料想仙界四关之一的徽州关忽遭侵袭,不过片刻便城破一半,恰好路过的谢归晚则临危受命,独守关城。
两方对峙僵持五天五夜,正当所有人绞尽脑汁要如何杀死金丹魔将之时,魔主纣寒居然撕破禁制亲临城前。
眼看徽州就要化作尸山血海,因师傅仓促去世而被迫接手天机门的谢归晚力量单薄,压根无法同对方抗衡,更何况徽州关上大阵已被尽毁,根本帮不了主角太多。
万般无奈之下,谢归晚只得以身为阵,以一半命数与听视音三感为代价同纣寒抗衡,死守等来仙盟支援。
读到这儿的沈放舟心想这哪是谢门主的一半命数啊,这里面还有她半条命呢!
所以这一场守卫徽州关大阵的战,她必须赢。
但问题来了,就算她是剑阁掌门之徒,也不能横跨三个境界同黑虎魔将一战。
她一个筑基,和金丹初期打平手已经可以算得上不出世的天才,至于金丹圆满她顶上去还真有些棘手。
这种时候只能感谢天道,大发慈悲给她开了个很强劲的外挂。
这具平平无奇的路人甲身体深藏十三道天道赋予的禁锢,正是因为这禁锢她得以身怀剑骨,从而被剑阁掌门一眼看中,收为弟子。
遇到危险,系统可以帮她打开禁锢提升实力,禁锢全数解开后境界则堪比真仙。虽说动用外挂有被雷劈的危险,但也足够她惊险时刻拯救主角团了。
就比如现在。
九歌剑匣兴奋地开始震颤,第一把龙鸣剑已然迫不及待地饮下敌人鲜血。沈方舟握住剑柄,刚要飞身下楼——
无数逃亡的修士之后,逆行的宁如月飞速挡在她身前,骄横道:
“你还真要去送死?喂,打不过就跑的道理你懂不懂啊?”
沈放舟笑笑,只道:“那你怎么不跑?”
“呵,我就是为了盯住你们这样不自量力的修士,”宁如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行了,我看你也是剑修,留一条命去剑阁拜师学艺才是上策,赶紧走赶紧走。”
“也不一定要走罢?”
宁如月微愣,她刚要皱着眉说你不要逞强,正在此时,却听见身后响起凄厉的惨叫。
沈放舟抬眼望去,但见远处魔将正哈哈大笑着提起濒死的前任徽州城主,两根虎牙正向外垂着腥气的口水,他扫视过城头上四散逃亡的修士,满意地点点头。
然而视线在扫过那矗立不动,有如沉山的青衫人时,顿了顿。
怎么墙头还有人站着?
黑虎魔将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将徽州城主丢在地上,但听一声直冲天灵盖的咔擦脆响,空气中忽地飘起难言的腥臭味道。
逃命的修士、守卫的魔军所有人惊恐地望去,开始不住地颤抖。
在或恐或怕的目光中,黑虎魔将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慢慢地、缓缓地掏出了前任城主的头骨。
魔将横剑直指徽州关墙,在场所有人只听他一字一句冷言威胁:“墙上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听好了,负隅顽抗、试图抵抗者,皆如此人!”
话音未落魔将用力一捏,头骨便四分五裂化为齑粉,血红的人族粘稠物一滴滴垂落,被风带着飘向徽州关所有人。
身旁却有平日惯会奉承的打了个寒战,低声送上灵酒而后小心道:“将军,咱们还是收敛一些罢?”
黑虎魔将闻言轻蔑道:“收敛?常人在我面前收敛也就算了,至于在两界山能叫我这个金丹收敛的?恐怕还没有出生罢!”
“可、可传说中那位通晓符阵卦数的天机门门主离此极近,因为天生道体所以修为也在金丹下,若是她来”
“她来?”魔将呵了一声,“一个病秧子,不过是能算几个祸福而已,就算她来此地给自己算一吉卦,老子也能生生让它成了大凶!”
黑虎魔将眸中凶光毕露,仿佛看到自己完成任务后觐见魔主的殊荣,越说越畅快,到最后索性一脚踩在那徽州城主身上,眸中寒光更盛,仿佛对人族的挑衅:
“在两界山这地方,谁能杀我?谁敢杀我!”
四周无人应对,黑虎魔将得意极了,他随手接过下属递来的灵酒,就在将将要饮之时,却只听一人忽笑,声音清如碎玉:
“我敢杀你。”
魔将倏然抬头,却见一道青衫之影。
沈放舟拔剑。
难以想象的浩荡灵气翻涌,深藏在丹田内的十三道禁锢尽数亮起,跨越时空的力量喷涌。天雷滚滚隐约成型,在神罚降下的最后一秒,十三道锁链中的一条应声而断,堪比金丹圆满的修为轰然灌满沈放舟经脉!
九歌剑匣再度开合,第二柄神剑苍泽长啸冲天,沈放舟俯冲,她左手龙鸣右手苍泽,双剑十字横档,四溢剑气与魔将砰然相撞,一瞬间日月无光,百剑齐暗。
无可匹敌的威压平铺直推,对手魔将惊愕的表情定格,在冷然剑势、苍苍灵气之中,这堪比金丹的一击炸响。
一切结束只在眨眼间,待所有人反应过后,漫天黑云已散,而那青衫人则亦不知去路。
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副将们从茫然中惊醒,大骂着嘲讽来者只说不做,修士们却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不对,那魔将一言不发也就算了,怎么还在喝酒?”
也就在此话出口的瞬间,那魔将忽地一闭眼,头颅耷拉下来。
副将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也许是一息,也许是一瞬。
头颅毫无预兆地爆裂!但听砰砰砰几声连环炸响,剑气轰然长啸,黑虎魔将的身体被彻底切割成肉糊,鲜血喷了所有人满身。
在身后惊恐慌乱的尖叫声中,副将颤抖着,摸到了自己脸上老大的残骸。
正此时,徽州关墙头却有一声音沉稳喝道:
“徽州关两千三百修士!”
金丹魔将身死,敌人溃不成军。众人为之一振,于是两千人齐声同道:“在!”
剑刃直指魔军,但听那声音低声道:“杀——”
“杀——”
反攻的号角吹响,所有人难掩澎湃心潮飞奔出城,迫不及待地要杀取头颅换得奖赏。
唯有洞察一切的宁如月瞪大眼睛,颤抖着望着对面那探敌军如探囊般轻松写意的剑修:“你、你、你你究竟是谁?”
青衫剑客微微一笑:“剑阁首徒,沈放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