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老公好像失恋了。
回家后他坐在沙发一言不发盯着手机,面色沉沉。
我知道他女朋友是个作精。
估计是又把他给甩了。
真好,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还好我男朋友不这样。
去产检的路上,贺郁川手机响了。
电话那边的女生娇嗔着要他现在过去。
贺郁川看了我一眼,为难道:
「我现在有事儿,晚点过去好不好?」
「可是人家肚子疼嘛,限你半个小时之内到!」
贺郁川眉心微蹙,转向我想说什么,却又似乎没组织好语言。
我目光低垂,平静道:
「你去吧,我自己没关系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急匆匆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那你一个人小心,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黑色的迈巴赫一脚油门走远,我没搭理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彼此之间都知道,所谓的有事打电话只是一句客套话。
贺郁川和温琼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我把他手机打爆也没用的。
索性我也不是第一次自己去产检了,轻车熟路地打车到了医院。
医生看 B 超单子的时候,温琼给我打来了电话。
「喂?」
手机那边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温琼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林初霁,你猜郁川现在在干什么?」
我面无表情:「在洗澡吧,等着洗完澡和你鬼混,怎么了,我也是你们 play 的一环吗?」
温琼大概没想到我一个原配在知道丈夫出轨时没有哭哭啼啼,竟然还这么冷静,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沉默片刻后,她咬牙道:
「你今天是去产检吧,但我还是一个电话就把他叫来了。
「林初霁,作为一个女人连老公的心都留不住,你不觉得可悲吗?」
我嗤笑道:
「我留住他的心干吗?能留住他的钱就行了。
「你倒是留住他的心了,可他给你花的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温琼,我劝你识相一点,万一哪天我不高兴了去起诉你,你就得都乖乖吐出来了。」
那边气得半天不作声,最后憋着一肚子气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医生竖起的耳朵放下,有些尴尬地朝我笑了笑:
「孕妇不能动气,你这心态挺好的。」
我摆了摆手:「他这小三恨不得见天地气我,好把我赶紧气死,练出来了。
「那你还给他生孩子啊?」
我无所谓道:
「他有钱呗。」
医生闭上了嘴。
我开玩笑的,孩子这事儿其实和钱没关系。
怀上他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温琼的事儿。
那时候我还以为这个孩子能拯救我和贺郁川破碎的婚姻。
只不过后来我才想明白,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别说生一个孩子,就是生个加强连,贺郁川也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不过没关系,好在现在我也找好下家了。
门被敲响,我回过头,在看到满头是汗的男人时露出笑意。
穿着还有些皱巴巴的白 T 和牛仔裤的男人一看就是仓促间出的门,只是容貌太盛,乱糟糟的衣服也被衬得有种另类的时尚。
他眼睛亮晶晶,喘息着笑道:
「我来晚了。」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 T 恤:「六千块的 T 恤被你穿得跟六十一样,真糟蹋东西。」
卫屿握住我的手:「我着急啊,你刚发完消息我就出门了。」
他低头看了看。
「哎呀,我袜子穿反了!」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医生愣住了,看看我,又扭头看看卫屿。
我有点不好意思。
「哦,这是我男朋友。」
医生嘴角抽了抽。
卫屿赶紧凑过去:「医生,她这次检查有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轻咳一声,收回注意力:
「你这个身体一直有点贫血,后期还是要注意……」
卫屿听得很认真,拿出手机备忘录一条一条记下来,听不懂的地方还会让医生说慢一点。
到最后医生表情有些复杂。
「你男朋友对你还真挺好的。」
我点点头。
「是啊,比我那个死鬼老公好多了。」
送我回家的时候,卫屿忍不住问: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他离婚啊?
「上次我爸妈让我去相亲,我说我有女朋友了,结果他们都不信,非让我带回去看看。」
我侧过头去看他。
卫屿耳朵微微泛红,我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纤长,眸子被光映得纯澈黑亮。
没来由地让我想起邻居家那只等着我扔球的小狗。
我敷衍道:「看看吧,我尽快。」
和卫屿的相识很有戏剧性。
那时候我无意间在飞机上看了一本悬疑小说,觉得写得很绝,就去拜读了作者的所有书,愈发觉得作者文字精练,笔下的情节诡谲而出人意料。
正好那个叫无脚鸟的作者新书要在本市签售,我就去看了一眼。
我以为作者会是个中年男人,毕竟他的文字太成熟了。
却没想到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而且好看得让人意外,这张脸哪怕去娱乐圈闯荡恐怕也能大红大火。
那就是卫屿。
当时我随口问了一句:
「《无春》里的凶手其实并不是为了他妈妈杀人吧?」
没想卫屿竟然猛地抬起头来。
「你看出来了?!」
他兴奋地跟我讨论起剧情,直到身后的助手咳了一声:
「老师,后面还有好多人排着队呢。」
卫屿这才不情不愿地把书递给我。
「好了,谢谢。」
他冲我眨了眨眼,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翻开书,上面除了他的签名外,还有一串数字。
是他的手机号。
……
后来的事情发展得顺理成章。
我们一开始只是讨论剧情。
后来才发现很多地方我们都志趣相投。
在他跟我表白的那天,我犹豫片刻还是跟他说明了我的事儿。
那时候我和贺郁川已经闹掰了,他身边有了温琼,我们两个形同陌路。
但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卫屿愣了许久,说要回去想想。
三天后,就在我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打来了电话。
「我不想当男小三。
「但这三天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你。」
于是贺郁川身边有了温琼。
而我有了卫屿。
回家后,我发现贺郁川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
好像一副失恋了的样子。
我立马反应过来,温琼这是又和他吵架了。
八成又是分手拉黑一条龙,这招已经用了八百次了。
温琼是贺郁川的初恋,她 17 岁就和贺郁川在一起了,两人好了整整五年。
那时候贺郁川想娶温琼,求婚戒指都买好了。
是贺郁川妈妈不同意,以死相逼让他们分了手,把我塞给了贺郁川。
我是贺郁川妈妈资助的学生,从我 10 岁到 18 岁,她一直都在坚持资助我。
不仅是学费,还有生活费,还在我考上大学后处处照顾我。
我是个孤儿,逢年过节无处可去的时候,她就会把我接到家里过节。
大一的时候我申请了助学金,同时开始打工创业,不再需要她的资助,但我们还是一直有来往,每次过节我都会提着东西去看她。
从一开始贷款盘下的小超市到后来大学城三分之一的商铺,我做了两年。
挣了一千两百多万。
大概也就是在那时,贺郁川妈妈看到了我身上的商业才能。
贺父早些年车祸去世了,贺郁川妈妈身体不好,经常缠绵病榻。
贺郁川又是个没什么商业头脑的二代,贺郁川妈妈一直很担心贺家的将来。
温琼是学艺术的,贺郁川妈妈觉得她帮不上贺家,当时她找我谈了很久,请求我嫁给贺郁川,帮他把贺家的产业打理好。
我沉默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她资助我九年,我为贺郁川保驾护航九年。
九年以后,如果我们感情好,那就继续在一起。
如果他还是不喜欢我,那我们就离婚。
那年我 20 岁。
今年我 29 岁。
……
沙发上,贺郁川黑衬衫挽到手肘,高定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一尘不染。
我皱眉:「怎么又不换鞋?」
贺郁川不耐道:「你说你今天又惹她干什么?!」
我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今天我怼温琼的那几句话跟我兴师问罪起来了。
我冷笑:「贺郁川,你脑子被门夹了吧?
「是她先给我打电话的,小三都嚣张到这份上了你不去骂她先撩者贱,竟然来说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贺郁川有些理亏,声音小了些,「她从小家里娇生惯养的,脾气大些,你就让让她又怎么了?」
我面无表情:「不好意思啊,我没爹没娘,从小没人教育我要让着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你
()
愿意当狗你自己使劲当,我没这个兴趣。」
贺郁川面色有些难看。
「你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
我再和他多说一句感觉都要动胎气,索性摔门进了屋。
躺在床上,我看着已经显怀了的肚子叹气。
其实在知道温琼的存在后,这个孩子我是不想留下的。
是贺郁川妈妈哭着求我别打,甚至都颤巍巍地下了病床给我跪下了。
没有贺郁川妈妈的资助,说不定我现在还在村里,已经成了一个生了好几个孩子的农妇或者厂妹。
是他妈妈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我没办法拒绝她。
这个孩子是我最后的妥协,也算是我彻底偿还了她这么多年资助我的恩情。
我告诉她,孩子生下来后,我就会和贺郁川离婚。
客厅那边,贺郁川又在打电话哄着温琼,声音温柔。
我用枕头盖住脸,不想听。
温琼是个作精,还没跟贺郁川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她的大名。
大概是小时候被宠坏了,她动不动就喜欢发脾气,三天两头跟贺郁川提分手,每次都是贺郁川主动低头去哄她。
这也是贺郁川妈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另一个原因。
他们真正分手那次,是温琼提出的第 27 次分手。
贺郁川大概是终于累了,再加上贺郁川妈妈的以死相逼,他第一次没再低头。
两个人就这么分道扬镳了。
其实刚和贺郁川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期望过我们能好好过日子。
他长得很好看,和卫屿那种清澈干净的少年感不同,贺郁川是那种硬朗英挺的好看,眉宇间还带着三分痞气。
从外表看,其实是看不出来他竟然是个纯爱战神的。
开始那一两年,贺郁川觉得我是他妈硬塞给他的,对我很反感。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上千个日夜的相伴,他终于还是对我软化了态度。
最好的时候我甚至真的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温琼。
我们会在傍晚牵着手去超市买菜,晚上一起下厨。
他会在情人节订我喜欢的餐厅,然后送我亲手挑选的礼物。
他会在我做噩梦惊醒时把我搂进怀里轻拍我的后背哄我,然后跟我相拥而眠。
有那么一段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日子,我以为我们真的会一直这么走下去。
直到一年前,他突然转变了态度,对我越来越不耐烦。
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七年之痒,还在怀孕后有些欣喜,以为这个孩子能挽回我们的关系。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七年之痒。
是温琼回来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从头到尾,贺郁川就没放下过温琼。
门外贺郁川终于打完了电话,推门进来。
「她这次很生气,你能不能先跟她道个歉?」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拿起来给贺郁川开个瓢,看看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想起医生今天叮嘱的孕妇不能生气,我深吸一口气,咬得牙根生疼。
「滚蛋!」
贺郁川拧眉,声音渐冷:
「林初霁,你过了。」
「我过你妈个大头鬼!」我猛地坐起来。
「贺郁川,公司出了问题你找我,温琼发脾气你找我,男人活成你这样也真是够窝囊的。」
我轻蔑道:「你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贺郁川眼里暗流涌动,小臂血管凸起。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冲过来打我了。
半晌后,他冷冷道:
「林初霁,你别后悔。」
说着他用力摔门出去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
温琼出国那几年她爸因为非法集资进去了,温家家道中落,现在她唯一能握紧的也只有贺郁川这根救命稻草了。
可是贺郁川已经跟我结婚了,她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她想逼我让位,于是三天两头地挑衅我。
我也不惯着她,每次把她气个半死。
贺郁川那边哄不了她,就只能找我跟她道歉。
他知道,因着贺母这层关系,我基本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可是这些年我一力把贺家的公司从濒死状态拉了回来,到现在的如日中天,产业不断扩张。
可以说,没有我,贺家早就完了。
我不再欠他们什么了。
……
第二天来公司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路过的人都在偷偷看我,欲言又止。
直到我走到办公室门口,却发现我的东西都被人扔了出来,随意丢得满地都是。
其实我最喜欢的一个杯子已经摔得四分五裂。
我冷了脸:「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从我的办公室里推门出来。
温琼随意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嗤笑道:
「帮你搬家啊,怕你大着肚子不方便,索性我就好心帮你搬了。」
我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琼靠在门框边轻笑:
「你还不知道吗,郁川真是的,这种事儿怎么都能忘了说。
「林初霁,郁川已经把你开除了,现在你已经不是星川的总经理了,你可以滚了。」
她轻飘飘的声音落在我耳畔犹如惊雷炸裂!
我下意识道:「开除我?
「那新的总经理是谁?」
我想到了一个很荒谬的可能,但是荒谬到让我不敢相信。
温琼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神情,她走过去把办公桌上的身份牌转了过来。
「我不过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他就非要把你辞了,搞得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她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走到我面前轻声道:
「林初霁,你真以为你能留住他的钱吗?
「我告诉你,你什么也别想留下。」
这太离谱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其他人。
他们表情也都有些不好看,但是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贺郁川过来了。
我急忙冲上去:「贺郁川,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能说开我就开我?!」
贺郁川淡淡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现在大着肚子什么都不方便,让温琼来帮帮你,正好你也能安心在家备产。」
我难以置信:「她?!
「你让她当总经理,她是个学艺术的,你这是要害死星川!
「南边郊区的开发案政府那边还等着我,你辞了我开发案要怎么办?!」
贺郁川双手抱胸道,轻蔑道:
「林初霁,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你以为没了你公司就不转了?你没来的时候,星川不也一样好好的?」
我突然明白过来。
这是贺郁川对我昨天没给温琼道歉的报复。
又或者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就等着拉我下马。
「贺郁川,」我还是忍气道,「你这样会毁了星川的,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毁了星川?」
贺郁川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看是你舍不得权力吧。
「林初霁,自打你进了公司,人人都只知道你林总,谁还知道我是公司的董事长了?!
「我看你就是想让星川跟你姓林!」
我呆呆地看着贺郁川。
原来如此。
他是觉得,我架空了他。
可是这是我愿意的吗?
贺母把我带进星川,目的就是让我为贺郁川保驾护航。
可是贺郁川这些年只顾着和他那帮二代朋友喝酒飙车,出去玩乐,哪里还顾得上公司的业务?
哪怕我嘴皮子都磨破了,苦口婆心地让他学一学公司的管理,他也只是不耐烦道:
「我学了还要你有什么用?
「我妈让你进公司不就是为了让你帮我干活儿的吗?!」
没办法,我只能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星川。
那些年星川每况愈下,资金链摇摇欲坠,大客户们纷纷出走。
是我一个一个守在客户家门口低三下四求回来的。
客户妈妈生病,我衣不解带地在医院陪护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感动了他,把订单又开了回来。
那一个月我瘦了整整 12 斤,出来的时候衣服都空荡荡地有些挂不住了。
我出去喝酒,面对那些油腻的、难缠的、猥琐的客户。
没人能帮我。
我自己有时候回头,都不敢相信那些年我是怎么一个人撑下来的。
可以说没有我,就没有如今的星川。
可现在,贺郁川却在用完了我之后,一脚把我踢出了公司。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后退一步。
「贺郁川,你这么干,贺阿姨知道吗?」
他面色微变,随即愠怒道:
「这是我贺家的产业,这是我的公司,我不需要对任何人报备!」
温琼靠在贺郁川身边似笑非笑:
「林初霁,你以为你是谁?!」
她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你不过就是个臭打工的,赶紧收拾你的东西滚蛋!」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呆呆站在原地。
半晌后,我笑了。
「好,贺郁川。
「你厉害。
()
「我走。」
离开公司后,我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
都是公司的高层。
跟我解释贺郁川一早去开了会,他们也提了意见但都被贺郁川驳回了。
我关上手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我突然肚子有点疼。
那疼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我突然觉得下身一阵热流涌出。
我低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裙子已经被血浸湿了。
……
被送进手术室时,医生跟我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我强撑着给贺郁川打了个电话。
倒不是还对他抱什么希望,只是这个孩子毕竟是我答应过他妈妈的,他也有权利知道。
「贺郁川,我现在在医院。」肚子已经疼得近乎麻木,我勉强维持着平稳的声线,却还是有些颤抖,「医生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我和你说一声。」
贺郁川听了却只是冷笑。
「林初霁,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套了?
「你以为用孩子威胁我我就会让你回来?」
我默默挂了电话,慢慢抬起手,放在小腹上。
其实刚知道温琼回来时,我对这个孩子已经不期待了。
甚至有时候,我偶尔会闪过他是个耻辱的想法。
一个不断提醒着我,我的老公爱的一直是别的女人的耻辱。
可是这些日子过去,我感觉着他一天天变大,那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应越来越强。
我想过,如果贺郁川不喜欢这个孩子,我就会把他带走。
这是陪了我这么久的,我的孩子啊。
我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
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卫屿的脸,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卫衣,看着像个大学生似的。
他满脸焦急地冲过来:「你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护士看了他一眼:「病人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得晚上才开始疼呢。」
我一惊,虚弱道:
「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着我眼圈儿都快红了:「我三舅妈在这儿当医生,上次咱们来的时候她看见你了,刚刚给我打的电话。」
卫屿跟着医生小心翼翼地把我推进病房。
其实流产不用怎么住院,但他还是不放心,坚持要住一天观察观察再回家。
第二天出院的时候,卫屿坚持要我去他家。
「你那个——」他皱眉,「那个男的对你也不好,肯定不会照顾你,你现在刚刚流产没人照顾怎么行?」
我想了想同意了。
说实话,我这辈子很少有脆弱的时候。
打小我的生存模式就比别人艰难一些,我也都自己扛过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咬牙也能往前走。
但真有人心疼了,却变得娇气起来。
我真的不想回到那栋只有我一个人的房子里了。
我以为卫屿说的照顾就是说说而已。
他出身优渥,家里背景比贺郁川还好些,只不过他志不在经商,才一直在写书。
写书这方面卫屿也算很成功,他连续三本小说翻拍的电影票房都过了 20 亿,各种版权卖得飞起,在业内也算是很出名了。
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多会照顾人?
但我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每顿饭卫屿都会亲自下厨,菜色并不复杂,三菜一汤,但居然都做得很好吃。
尤其是那道鸽子菌菇汤,我第一次喝的时候连喝了三大碗,鸽子也被我吃完了。
「你怎么这么会做饭?」
我纳闷儿。
卫屿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我,厨房的暖光灯把他黑色的碎发映成了温暖的浅金色。
卫屿家的餐桌没有很大,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吃饭,他伸手就摸到了我的头发。
「我妈说了,不会做饭的男人娶不着老婆,很小就开始训练我做饭了。
「这都不算什么,我会做的多着呢。」
他朝我眨了眨眼:「你找我赚大了。」
我刚想笑,突然又没来由地想起了和贺郁川在一起的时候。
贺郁川是不会做饭的。
或者说,伺候人的事他什么都不会。
他不爱吃外面人做的饭,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家里都是我在下厨。
有时候我生病了也不得不撑着身体起来做饭。
那时候我没感觉有什么。
我欠贺家的,再说打小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也过来了,那时候我觉得过得就已经够好的了。
直到现在,我才突然发现,我这前半生少有被人这样照顾的时候。
我一直在努力奔跑,冲在别人前面。
可没人心疼过我。
……
被踢出星川没我想的那么难受。
我在星川干了九年,带着它一路起死回生,星川对我来说几乎已经成了半个孩子。
我习惯了为星川忙碌。
但是这几天突然闲下来,我不用到处飞去出差,不用接接不完的电话,不用开开不完的会议。
居然还挺舒服的。
卫屿白天喜欢窝在书房写东西,他的书房里铺满了厚厚的地毯。
阳光很温暖的时候,我就会在他身边靠在懒人沙发上看书。
他会跟我讨论情节,我俩有时候甚至能为一个情节争起来,喋喋不休地说上一上午。
卫屿就会威胁我:
「你中午还想不想吃糖醋小排了?」
我抓住他的家居服梗着脖子。
「不吃就不吃!」
然而中午的时候他还是会做糖醋小排。
午后我俩会一起午睡,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不透。
他从背后搂着我,一起睡到三点。
再写两个小时,我们会牵着手去买菜,吃完饭窝在床上一起看电影。
我第一次过这样的日子。
两个人不必争吵,不必奔波,只要相互陪伴。
有时候,我都觉得幸福得像是假的。
这天晚上,我正躺在卫屿怀里看电影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贺郁川妈妈的电话。
我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妈。」
贺郁川妈妈声音里压着火气:
「听说那个小王八蛋把你开除了?!」
我一愣。
贺郁川妈妈一向是很温婉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她骂人。
「我刚去骂他了,但他这次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非把那个女的往公司里塞!」
她气得平复了一下呼吸:「初霁你别生气,等妈回头再骂他!
「妈知道这么多年你为贺家付出了多少,是他不懂事,妈替他跟你道歉。」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生气。
贺郁川妈妈是个很清醒的人,她很明白,没了我的贺郁川什么都不是。
他保不住星川的。
我看向一边支着耳朵的卫屿。
被踢出星川的气愤和委屈已经在这一刻彻底平息。
我平静道:
「不用了妈。
「还没跟您说,那天我被开除的时候孩子没保住,流了。
「现在九年到了,孩子也没了,我打算和贺郁川离婚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
这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
她资助我九年。
我帮贺郁川九年。
如今贺郁川不需要我了,就连我们仅剩的牵绊,那个孩子也没了。
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贺郁川妈妈和我都知道,我不会再回头了。
许久后,她声音里带上一丝哽咽,勉强笑着说:
「好孩子,这么多年是贺家耽误你了。
「我本来想着你俩能成,没想到他还是没这个福气,和你没缘分。
「你放心,该给你的妈一分都不会少,以后——」
她颤声道:「以后你好好过日子,妈这次不拦着你了。」
……
几分钟后,贺郁川的电话也来了。
刚接起来就听到他在怒吼:
「林初霁,孩子没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冷冷道:「贺郁川,脑子坏了就去看看脑子,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老年痴呆了?
「我没跟你说?你自己说的什么你都忘了吧?」
贺郁川一窒:「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在威胁你,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个什么狗屁总经理。」
我嗤笑:「贺郁川,留着你的总经理吧。
「我等着看星川几时死,就怕你那魂归西天的爸爸夜里入梦掐死你,星川在你手上,也算是走到头了。」
说着,我直接挂了电话。
曾经我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我还很温柔,对贺郁川百依百顺。
我们本不必互相伤害。
都是他逼我的。
养好身体后,我就回家了。
「那天……那天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流产。」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声音略低。
我没说话。
事实上,我觉得我和贺郁川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直接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了他。
「所有的财产我都划分好了,你看有没有什么异议。」
贺郁川一愣,猛地抬起头来:
「林初霁,你要跟我离婚?!」
「对,」我看了一眼手机,「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最好上午,民政
()
局九点开门。」
贺郁川翻了一下协议书,面色有些难看。
「是为了那个小白脸儿?」
我懒得和他纠缠,索性点了点头:
「是啊,我俩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身,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跟他结婚了。」
贺郁川突然站了起来!
他身高 188,肩宽腿长的,尤其是愤怒的时候胸前的衬衫绷得很紧,压迫感让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林初霁,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他面色铁青:「那个小白脸儿知道你有老公吗?!」
我笑了。
「当然啊,你不也结婚了吗?
「温琼也不介意你有老婆啊。」
贺郁川语塞,脸色愈发难看,他逼近一步:
「那个小白脸我查过了,一个臭写书的能给你什么?!」
他指着四周:「你现在的一切,他能给你吗?!」
「你难道不想离婚?」
我有些惊奇:「我不跟你离婚,温琼怎么办?」
贺郁川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有些烦躁道:
「我俩还没到那一步。
「再说我妈喜欢你,她不会让我们离婚的。」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淡淡道,「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
「她同意了。」
贺郁川脸上闪过一刹那的空白。
「她同意了?」
我点点头。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得我都有些疼了。
「林初霁,你离开贺家还能去哪儿,还能干什么?
「你为了一时赌气就放弃你奋斗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有必要吗?!」
我慢慢地拨开他的手,直直盯着他。
「不是你逼我放弃的吗?
「你逼我离开了星川,害我没了孩子,贺郁川,我的一切不都是被你夺走的吗?
「现在你又在装什么?」
贺郁川哑口无言。
片刻后,他面上浮现一丝慌乱:「我不是——
「林初霁,你不是喜欢我的吗,这么多年你都没放手,现在怎么说放手就放手了?」
「你以为我是喜欢你才陪你这么多年的?」我轻声道,「贺郁川,我和你妈当年约定,她资助我 9 年,我帮你拉星川 9 年。
「现在时间到了。」
我把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
「贺郁川,我不欠你们家什么了。」
贺郁川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许久后他的嗓子好像堵住了,声音紧缩嘶哑:
「你说什么?」
「我说时间到了,」我重复道,「贺郁川,我们离婚吧。」
那天的争论不欢而散,贺郁川不同意离婚。
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出了别墅,住进了卫屿家里。
虽然我人不在星川了,但是以前共事的朋友还是喜欢找我说话。
「新来的那个总经理就是靠着贺董才进来的吧,什么都不懂,我把报表给她她都看不明白还在指指点点,我真服了!」
「是啊,每天就去上一会儿班,签字都找不着人。」
「上次那个提案明明都过了,非要打回来重做,时间根本就来不及了!」
……
我垂下睫毛。
温琼是学艺术的,对公司管理一窍不通。
贺郁川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星川在他们手里,活不了多久了。
果然,没两个月后我正在准备离婚起诉的事情,原来的公司副总经理就给我打来电话,火急火燎道:
「星川出事儿了!
「温琼之前不顾我们反对执意要买一个不良资产包,我们都不答应她就去找了贺董,结果贺董直接拍板了!」
从他的语气里我能听出他的不屑和愤恨:「她根本就没仔细看过,后来我们才发现那个资产包里的土地是有抵押关系的,现在根本就开发不了,资金链已经断开了!
「这下彻底完了,」副总颤声道,「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都没了,资金链一断后面什么都完了。
「初霁,怎么办啊?」
「我也没办法,」我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只能说命该如此吧。」
星川彻底乱了。
不良资产包的事情出来后,贺郁川和温琼去找银行贷款。
那个银行行长我刚接手星川时打过交道,是个喜欢逼人喝酒的油腻男。
那时候我被灌了小两斤白酒才拿下了那笔贷款。
但是温琼受不了这个委屈,在那个行长的百般逼迫下当场怒了,把酒泼在了他脸上。
这下捅了大娄子,行长当时就变了脸色,扔了狠话:
「这辈子你们星川别想再从我们银行拿到一笔钱!
「什么玩意儿!」
温琼事后和贺郁川哭诉,却被贺郁川推开了。
贺郁川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事情都有我打理,他只负责吃喝玩乐就好。
现在自己干了才知道这些事情有多头大。
他指责温琼:「你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温琼又惊又怒:「他逼我喝酒啊,我爸还没逼我喝过酒呢,你没看他的眼神,色眯眯的——」
「林初霁都能忍,为什么你不能忍?!」
贺郁川下意识反驳。
这句话算是彻底点燃了温琼的怒火:「林初霁林初霁,我看你这几天抱着手机就只知道想林初霁!
「你既然这么放不下她还跟我一起干什么,你就去找她啊!」
贺郁川面色沉沉。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温琼声音更高:「我是第一天这样吗,你忍不了就滚啊,分手就是了!」
往常温琼这么说的时候,贺郁川一定会开始哄她。
可这次不知道是事情太多太烦了还是终于忍受不了了。
贺郁川定定地看着她,往日眼里的爱意都变成了不耐。
「好啊,」他说,「分手就分手。」
温琼没料到他这次竟然真的答应了,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片刻后她怒吼一声:
「分就分,谁怕你!」
然后红着眼圈儿跑走了。
这段视频是副总发给我看的。
【现在分手了有什么用,公司已经被她搅得一团乱了!
【初霁,现在她已经走了,你回来帮帮我们好不好,星川是你的心血,你舍得就这么看着它被糟蹋死吗?】
我沉默片刻,回复:
【抱歉。
【但是我不会再回去了。】
贺郁川大概是想凭自己拯救星川,然而两个月过去,星川每况愈下,到最后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不过这时候我正在卫屿家里和他打游戏,并没关心这些。
是贺郁川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疲惫:
「初霁,我们见一面吧。」
……
「有什么事儿?」
我喝了一口咖啡。
贺郁川双手在桌上攥起:「星川现在很不好。」
我看出来了。
贺郁川看起来也很不好,胡子拉碴的,眼下的黑眼圈浓重,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休息好了。
我挑眉:「所以呢,和我这个被开除的人有什么关系?」
贺郁川这次没再怼我。
他低下头,轻声道:
「我以前以为,经营公司没那么难。
「我看你做得游刃有余,还回去跟我妈吵,明明是家里的公司为什么不让我管,而居然找你一个外人来管。
「这几天我到处跑,拉资金找关系,可是没人搭理我。
「他们为难我,甚至连见都不见我,我听老张说你那时候比我现在更难,初霁,你那时候是怎么撑过来的?」
我皱眉。
「你想说什么?」
贺郁川深深吐出一口气,双手撑住额头,闭眼道:
「回来吧初霁,我和星川都需要你。」
我笑了。
「那温琼呢,你和星川都不需要她了?」
「我以前以为我特别爱她,那时候我们俩明明都快结婚了,是我妈死活不同意拆散了我俩。」
贺郁川目光有些发直。
「所以她回来的时候我没忍住,我觉得我还爱她。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有了公司,有了她,我以为我会过得很幸福。」
他微微蹙眉:
「可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争吵,为了公司吵,为了你吵,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吵。
「你知道吗,她说分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然是解脱,我终于解脱了。」
他搓了搓脸:「我这些天想过了,其实我不是放不下她。
「我只是那时候的感情被所有人反对,产生了一种和全世界对抗的错觉,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他轻声道,「我这几天总是忍不住想你,其实我们以前也很好的不是吗?初霁,我现在想明白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我不会再和温琼联系了,我们好好生活好不好?」
我简直被贺郁川气笑了。
「你一个出轨的脏黄瓜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公司我给你打理,家我给你打理,你只是发现没了我你的生活一团糟而已,你需要我回去给你干活儿而已
()
。
「你以为我贱吗,要不是跟你妈约好了,我早跟你离婚了!」
贺郁川哑声道:
「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只是我发现得太晚了……
「你不想打理公司也没关系,家里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初霁——」
他想握我的手:「回来吧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妈她也很想你。」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我猛地抬头,卫屿穿着一身黑色高领毛衣,面色神色微沉。
「贺先生,有事说事,动手动脚干什么呢?」
贺郁川眼里闪过一丝不愉:「你来干什么?」
卫屿笑了。
「接我对象回家吃饭。」
他握住我的肩膀:「宝贝,牛肉已经炖好了,再不回去就凉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货是个醋精,知道贺郁川要找我就非要跟着来。
结果来了又憋不住。
我拿起椅子上的衣服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该回家吃饭了。
「我对你的公司和你的人都没有兴趣,下周一你再不签离婚协议,我就会去起诉离婚。
「再见。」
贺郁川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走出咖啡厅,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和贺郁川再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我能现在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都已经是看在他妈的面子上了。
想到当初我还喜欢过这种人,我就觉得作呕。
真是瞎了眼。
10
星川在两个月后彻底撑不下去了,被本地另一家大公司收购。
让我吃惊的是,温琼和贺郁川反目后竟然把她手里掌握的星川的商业秘密泄露给了对家公司,这才导致星川最后一次起死回生的努力也失败了。
贺郁川和温琼这对情人正式翻脸,听说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看。
贺郁川以泄露商业秘密起诉了温琼。
温琼被判入狱三年。
贺郁川对商业运作一窍不通,却偏偏还舍不下星川,把家里的产业都卖了试图注资星川让公司起死回生,可惜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星川没了,他的家业也没了。
就连贺母住的别墅也被他抵押了,债主上门收房子,一无所知的贺母知道真相后遭受打击,昏迷进了医院,最终也没抢救回来。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贺家就被贺郁川彻底败光了。
连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也没了。
知道这件事后, 我去墓园看了贺母。
我在她墓碑前放上了一束白菊花。
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拯救了我的一生,我曾经尽我所能地去报答她,让她能安享晚年。
然而我还是失败了。
或许我和贺郁川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
我们之间,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孽缘。
正想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来了。」
我转身,贺郁川手里拿着一束花站在那,他身形瘦削了许多, 锁骨支棱出来, 穿着一件黑风衣的时候竟然有种形销骨立的感觉。
我点点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恨贺郁川吗?
或许曾经是恨的。
我曾经满心欢喜以为把一颗真心拿出来, 就能换到另一颗。
后来才发现换来的是一把尖刀, 把我自己戳得鲜血淋漓。
可走到今天, 我也慢慢放下了。
贺郁川已经付出了代价。
「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苦笑一声:「我以为摆脱了你我就能彻底掌控星川, 我想让你和我妈都看看, 我不是那个需要被你护在羽翼下的废物。
「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是个废物。
「我爸用一辈子的心血建立起了星川,我只用了短短一年就毁了它, 我妈也被我气死了。」
他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初霁, 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秋风有些萧瑟。
我拢了一下被吹散的头发没说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们之间到如今,也只剩下无话可说而已。
我转身要走, 贺郁川却叫住了我。
他眼眶泛红,我平生第一次见他掉了眼泪。
「你能不能留下?
「如果我说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顿了两秒, 笑着摇摇头。
「不了。」
然后大步走开。
11
一年后, 我自己开了一家新公司。
业务就是以前星川的业务,班底是星川的原班人马。
老同事们知道我创业了,都辞职了来跟我一起打拼。
大家经验都很丰富, 公司也慢慢走上了正轨。
卫屿的书也出版了。
网上粉丝议论纷纷, 都在说他以前都是纯粹的悬疑,这次竟然加了感情线, 还是 HE。
而且扉页上还有一句:【谨以此书, 献给我的挚爱。】
书粉们都在猜测无脚鸟是不是谈恋爱了,纷纷在他微博下面提问。
几个小时后, 卫屿发了一条微博,只有短短一句话。
【不是谈恋爱,是结婚了哦!】
……
再次听到贺郁川的消息是我和卫屿办婚礼的时候。
朋友打电话来, 说贺郁川自从星川被收购后就一蹶不振, 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前几天他喝完酒醉驾, 车直接从山上翻下去了,现在人已经没了。
朋友小心翼翼问:
「听说他死的时候, 手里还握着你的照片……
「你要不要送他一程,好歹你俩之前也——」
我怔住了。
我没想到贺郁川会死。
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几年前我做噩梦的时候大汗淋漓地惊醒。
他紧张地坐起来搂住我, 拍着我的后背轻哄:
「别怕,有我在呢。」
那是我们这场一地鸡毛的婚姻中,为数不多的温情。
他活着的时候我恨他。
可等他真死了,我却又想起他的好来。
沉默片刻, 我轻声道:
「不了吧。」
我们之间只有孽缘,又何必再纠缠。
身后卫屿还在纠结:
「你说我戴这个领花好看吗,快来帮我看看啊!」
我放下电话转身。
就这样告别吧。
告别不曾相爱的爱人。
也告别不够体面的婚姻。
再见。
贺郁川。备案号:YXX1L1bQn2rcMMkkExFQ5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