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自恋的给自己心爱的每本书写一个序。
就像我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我,回到了十四岁的年纪,坐在离黑板最近的位置,最中间的第一排,那时我的学习成绩总是骄傲的历史。
后来我从中间的第一排,搬到了靠窗户的那一排,我成绩就滑落了千丈。上课的太多时间,我都在看窗外的景色。
那是五楼的教室,窗外的视野足够辽阔,天空的飞鸟,蝉,高耸的树冠,对面男生宿舍晾着的红色蓝色裤衩。
上政治课的时候,极爱嗑瓜子,瓜子的声音,磕的最后超过了政治老师温柔的声音,于是我继续看窗外的景色,至少,这样的我是安静的。
语文课上,最出风头的姑娘,一定是我。
好像念小学一年级刚写日记的时候,我的日记,已经拿到读六年级的表哥班上去当范文读了。
那是我最有尊严的时候。
七岁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在看《安徒生童话》,我看的是金庸的《连城诀》,至今我仍记得里面有个写空心菜的情节。
十七岁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在看金庸的《天龙八部》,我在看《格林童话》里的灰姑娘。
如果我有一个女儿,我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样在不该做某事的年纪,去做某事。
比如该看童话故事的年纪,看了武侠。
比如该好好念书的年纪,整天看窗外的风景。
比如该撒娇讨欢的年纪,变得坚强而独立。
我不是一个骄傲的孩子,我的骄傲,从不会写在脸上,是刻在骨子里,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就像我念中学时常说的一句话:即使我考倒数第一,我依然还是看不起考倒数第二的。
做白细胞极丰富的女子,受过伤,总是会迅速愈合,有着比实际年龄沧桑二十多岁的心理年龄,能看开,并且放下。
写这本《深爱你这城》的时候,我正穿梭在南京和北京,一千二百多公里,我总觉得这两座城像一对触不到的恋人,遥遥相望,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在地铁口买了一束金鱼草,带回南京。
那束金鱼草,一串串的,插在我的玻璃口杯里,过了好久才萎谢。
书里的女主叫苏绿,小绿叶一样的女孩子,坚强的要长成一株小树,爱上儒雅俊朗的男人方卓昂,她倔强偏执,义无反顾。
如果将来我有个女儿,我希望她像她爸爸多一点,外在温顺谦逊,内在坚强骄傲,洁净独立,不轻易爱上一个男人也不轻易跟一个男人走,从她爸爸身边直接过渡到丈夫身边。希望她平和,包容,不嫉妒,美好,讨喜,与人为善。不需要很高的学历,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总能不迷失自己。
因为这些都是我成长走了弯路受到伤害之后,才恍悟的美好。
她要像一株小树一样茁壮成长。
友人问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我说:我读小学的时候,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我没有拿过一张奖状。我是笑着说的,可是我,特想哭。
记得那个年纪,每年最重要的节日,除了新年,可以穿新衣服吃花生糖,就是六一儿童节。
六一儿童节,学校会颁发“三好学生”奖状,还有七颗大白兔金丝猴糖果,两个橘子。
我永远,都只能拿七颗糖,两个橘子。
你能想象到那种失落吗?别的同学捧着奖状蹦跳着回家,我只能,抱着一个破烂的大书包,穿着妈妈改良的黄色大衬衣,手里捏着几颗糖回家。
我的希望总寄托在下一年,每次六一儿童节没有我的奖状,再失落我都不会哭,因为还有来年。
六年级的那年,全班每个学生都会有奖状,但父母都要来学校,交五十块钱,学校会发一条毛巾或一个开水瓶,这样孩子就可以领奖。
我父母并没有来,也没有交五十块钱,于是,六年级那年,全班都有奖状,只有我没有。
那是我第一次为得不到奖状哭,因为那是小学最后一次得奖状的机会。我跑到学校后面的小山丘上,趴在山丘上就哭,哭得泣不成声,哭得像天灰了天要塌了一样。
多少年后,我上了高中,眼睁睁看着隔壁邻居家的孩子每年都捧回来奖状,我问他,他说每个六一节全班所有同学都会发奖状,学习好的学生是优秀学生奖,学习不好的也会有别的奖项。
她忽然问我:咦,姐姐,你以前得过多少奖状呀?
我只好说:我那个年代啊又不是每个同学都会有奖状,你们是赶上了好时代啊。
第一份奖状,是写作开始获得的,领奖的感觉,很好,也波澜不惊。不紧张,却感慨很多。
原来拿奖状是这样的感受。
感谢你,你们,填补了我的遗憾。
记得看病重的梅艳芳最后一次演唱会,阿梅说:多谢你们。我穿婚纱好看吗?我是一个歌手,亦是演员,不是第一次穿婚纱,不过没有一次,是属于我自己的,这可能是我一生中的遗憾。但我有你们的爱,已将这个遗憾填补。我将我自己,嫁给了音乐,嫁给了你们。
一直喜欢阿梅,少年时就想长大挣够了钱,第一件事是要去看阿梅的演唱会,后来的我,挣足够的钱可以去看演唱会的时候,阿梅不在了。
我也将我自己,嫁给了文字,嫁给了读者,如果有天我不写了,那么请,忘记我。
——白槿湖
写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