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家里暖气向觉不足,晚饭后就没事,闲坐喝茶。
我名之为“夜茶”
,心里愉快。
愉快地想到一位朋友索字,答应两年,竟然还没给他。
我就写字:
三生石上起菖蒲一寸九节标紫花
这句子是我杜撰的,想把平仄搞顺一点,实在不必要,意思已到,也就歇各。
菖蒲有几种:生在沼泽地是泥菖蒲;河边湖畔为水菖蒲;生于石上即石菖蒲,据说一寸九节最贵,而开紫花者尤其难得。
菖蒲一般开黄花。
我这幅字写的是正宗菖蒲,还有一种菖蒲,花店里常见,称作“插花之王”
(日本人命名),是菖兰,或者叫唐菖蒲,很少有人叫“菖兰”
或“唐菖蒲”
,都一厢情愿地喊它为“菖蒲花”
,以致正宗菖蒲反而少见。
我近来写过几首菖蒲花新诗,与正宗菖蒲无关,拿来说事的就是唐菖蒲,起因却与正宗菖蒲脱不开,缠绵终日。
古语“菖蒲花难见面”
,照我理解,应该是石菖蒲之类的正宗菖蒲,这句古语做了我新诗起因,而脑海里浮荡着的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唐菖蒲,因为它的华丽兼无奈?很少有像唐菖蒲那样华丽兼无奈的,美色之中围绕一带伤心碧。
石菖蒲,唐菖蒲,我都喜爱,有时候竟会把它们混淆一块:都有晚唐风味。
石菖蒲郊寒岛瘦,唐菖蒲温李一脉,孟郊,贾岛,温庭筠,李商隐,他们尽管各有面目,有一点是一样的:耐看。
像石菖蒲一样耐看,像唐菖蒲一样耐看。
我总觉得晚唐的诗比早(初)唐中唐的诗耐看。
我一厢情愿地把唐朝诗歌史分成早中晚一天,唐诗的一天,多么不虚此日的一天!
石菖蒲唐菖蒲一样耐看,如果要区别,区别又不小。
唐菖蒲更接近盛唐,石菖蒲更接近北宋,瘦骨嶙峋,透着股药气,仿佛黄庭坚文字。
黄庭坚的文字里有股药气。
我在另一篇随笔里说过:“吴梅村晚年的诗歌中有一种耻辱之痛,我在唐宋诗里都没读到,可说是扩大了诗人诗歌情感的感知广度”
,黄庭坚文字药气也是如此。
只有平庸的诗人皱做一团。
黄庭坚写诗,倒还真有些开药方样子,这味药那味药东几钱西几钱,烂熟于心。
作为写诗,并不足取。
但他文字里的瘦骨嶙峋和药气,还是——实在是好。
我画过石菖蒲唐菖蒲,我在唐菖蒲上题“菖蒲花难见面”
,有点指鹿为马;我在石菖蒲上题“花在心里”
,这更不伦不类。
不伦不类我喜欢,不伦不类的另一个说法或许就是天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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