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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色时代:女人,你不必太乖

品色时代:女人,你不必太乖

简介:
钱是快乐之源吗?那些漂亮富足的30岁女孩在过怎样的生活?有人想要钱,有人想要爱,欲望驱使之下,她们不再乖巧,并独立承担自己的生活。这个专栏,讲述她们的生活。 品色时代:女人,你不必太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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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色时代:女人,你不必太乖》第 1 节 职员的终极素养

    ()

    「哥,你好风骚,你知道吗?」

    「先生,我们不熟,拜托讲一下礼貌。」

    「不熟吗?你管我的老婆秦克丽叫作老婆,我不该叫你一声哥吗? 」

    「兄弟,这个事情我错了,我和你道歉,如果你们离婚了,我会娶她……」

    「兄弟?哈,希望除了你我,咱别再有别的兄弟了。」

    ……

    我只是在睡前百无聊赖躺刷刷手机,随手点开公司群里的一则 mp4 录音文件,却没想到吃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瓜。

    发送文件的人正是那份录音中提到的秦克丽。

    而秦克丽,好巧不巧,就是我的上司。

    我的上司是个 30 出头的女人,确切地说,是个十分能干的女人。只不过她的"能干",仅限于部门老大对她的评价,在我们这些下属看来,秦克丽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上司——

    她是最优秀的职场混子,仗着岁月供给的一点资历与家庭背景,入职十多年来最精通的技术只有「职场糊弄学"。对于客户,她有一套专门的公式话术:先谈大政策,再讲市场,最后翘着兰花指,轻轻一戳,戳中客户的痛点。

    侃侃而谈搭配以不同的手势与表情,每次都能把不懂专业的大佬们哄地一愣一愣。

    一开始我们以为她牛逼,久了才知道不过是同一套话术在糊弄傻逼。

    工作上习惯性甩锅,出了事她第一个推卸,成了事她第一个揽功。作为她的下属,实在苦不堪言。

    也许有人会问,这样的职场混子怎么还能在贵司多年屹立不倒呢?是否贵司太弱?

    出乎你的意料,我们公司是国内第一梯队金融企业,谈笑皆精英,往来无白丁。而秦克丽作为职场混子却依然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除了她的家庭背景,还因为她具有绝佳的「向上管理」能力:

    她将过往搞业务、搞专业的精力与才干,通通用来管理、讨好她的上司,也就是胡总,我们部门的第一把手。

    而秦克丽日常教育我的一件事就是:

    「王晓玫,麻烦你学学,不要每天只知道埋头苦干,工作用的是巧劲,你要学学怎么样哄我开心、哄客户开心。」

    我是农村来的。

    揣着出人头地的劲考到北京,四年来靠着实习工资与助学贷款养活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隐忍和努力,习惯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比拼,如愿转正后,我将我每个月大半的生活费都打给母亲。在家乡人眼里,我是寒门难得出的贵子,而在秦克丽看来,我不过是山村里飞出的土凤凰。

    「拜托,我们工资不低的好吧,一个月几万块不够你打扮?梅梅哟,你穿 100 块的衣服,别人能给你 1 亿的单子吗?」

    秦克丽知道我的底细,她是皇城根下长大的土著,家境殷实,所以对我常有嫌弃。

    刚毕业的学生穷又土,还沾染着象牙塔里的天真。所以我很听她的话。上司让我学打扮,我就每天上午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按照小红书里的教程学化妆;她让我置办贵一点的行头见客户,我便省吃俭用让朋友从国外给我代购一套华伦天奴的西服套装和 YSL 的风琴包……

    我乖巧、朴实又拼命,任劳任怨,工作两年以来,哪怕秦克丽犯了错让我背锅,我也义不容辞。

    但秦克丽还是对我不满了。

    事情发生在一次周末。

    我们所在部门是证券投行部,俗称就是销售,只不过售卖的标的是债券,客户也是各大银行的资管负责人。因此,作为基本的客户维护,我们部门常常会在节假日的时候,邀请客户们来公司的合作会所吃饭喝酒消遣。

    圈子里最常玩的是德扑。考验大家的脑子、胆识还有一点运气。看起来都是衣冠楚楚的精英,谈的都是几个亿的交易,凑近了才知道,所谓上流人,最喜欢做的是下流事。

    这次应邀的客户爸爸姓李,普通中年人长相,被我们一群乙方簇拥着。部门里女少男多,李爸爸玩嗨了,连赢两把,环顾四周,忽然对我笑了起来:「小王剪了新头发吗?显得脸更尖了。好看。」

    我一愣,只听爸爸又发话了,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驱赶走一位男同事,淡淡提点了一句:「小王,你坐过来。替我下注。」

    我很听话。

    秦克丽早就教会了我如何孝顺客户爸爸们。只不过没有人告诉我李总不是普通的爸爸——我的手才触碰到筹码的下一秒,李总顺势抓住了它,捏了捏,很自然开口:

    「小王,你的手好软。」

    二、

    我一直以为的职场潜规则应该是在无人的茶水间、出差的酒店套房、幽暗的楼梯间——

    总之一定要隐秘,让你拥有羞耻与拒绝的时机。

    我万万没想到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我的上司、我的同事所有人的面。

    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耳朵竖着,可视线早已转开,各自佯装无事地闲扯牌局。

    我深深吸一口气,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秦克丽。

    她没有看我。正对着我的是她褪色了一半黄色,杂草般的大半个后脑勺,她的嘴有点凸,我能想象她正露着牙龈对另一位客户笑的样子。

    再然后,李总的手熟门熟路地摸向了我的大腿。

    我整个人泛起一阵恶心。

    我穿着是秦克丽钦点的包臀裙,坐下时正好露出半截子白肉。裙摆殷红趁着皮肤,落到了李总眼里,是内敛的风骚。

    他屈指捏了捏,似乎颇为满意。

    那是一种极度羞耻的感觉。

    仿佛赤身裸体站在众人面前,不敢反抗——付不起背后的代价。更无法接受——十年寒窗,却躲不过沦为名利场上的玩物。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一定一巴掌摔在他的脸上,再拿椅子敲碎他的肥头大耳。

    但他不是,他是客户,是爸爸,是一口承诺几个亿的负责人。

    哪怕我再彪悍,在权力面前,都只能委屈做一只绵羊。

    我浑身发毛,又不敢反抗,盯着他的手,恨不得盯出洞来。

    过了会儿,两位男同事终究看不过去,一位上前问话转移走了李总的注意力,另一位匆匆走到我身旁耳语:「小王,来了一个很紧急的事情,你马上去处理一下。」

    我立刻反应过来,颇为抱歉对李总说了一声:「李总,我去去就来。」

    等我一离开座位,其中一名男同事迅速占了我的座。佯装无事坐在李总身旁观牌。

    我低着头极力让自己镇定离开。可步伐却忍不住越来越快。直到我冲进洗手间时,我双手支洗手台,猛地打开水龙头,心里憋着一口气,我捂着嘴尖叫,过一会儿,尖叫就着水声,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镜子里的我面容扭曲。被李总捏过的手与大腿仿佛有了记忆,在微微地呼吸,一点点发烫。

    然后我听见门「嗑哒」一声,门外的秦克丽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丽姐,我……」

    我赶紧站直,胡乱抹了抹眼睛。

    想叫她不要担心。毕竟同为女性,她眼里的担心应对我有几分怜惜?

    「李总刚才问你哪去了。我好不容易糊弄过去。」担心的神色随着「李总」的名字消失了。

    她转而瞟了我一眼,抱着胸倚在门框上,端出老鸨看雏鸡的眼色:「至于么你?哭成这样。」

    我一愣。

    接下来秦克丽说的话,我大概这辈子都会记得:

    「王晓玫,被摸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人家又不是要睡你。你这么放不开,不适合这行!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怎么过来的吗?随便摸你知道吗,别人不摸,我求着人家摸!这是工作。麻烦你用心投入一点。」

    金融圈前有名言:

    「这里是个名利场,你愿意吗?」

    后有秦克丽那句:

    「面对潜规则,麻烦你投入一点。」

    这个女人教育我的向上管理之道,大概就是服从。做条无论是非,只对利益言听计从的狗。

    事后,那天帮助我的男同事告诉我,秦克丽是典型的「媳妇熬成了婆」心态,曾经受过的委屈,当然希望新人,尤其是女人,也跟着忍受一遍。

    那名男同事叫作李鸣,虽然在同一个部门,但他直接跟着胡总做事,因此与我交集不多。据他说,过一阵会有一个部门转岗的机会,如果我不想继续跟着秦克丽,可以找部门头头胡总申请。

    「这事可能性大吗?」

    我问李鸣。

    李鸣说很简单,悄悄凑到我耳朵边,「胡总对女同事超级心软的。之前有一个姑娘拿了户口又嫁豪门想要离职,本来要赔 30 万违约金的,结果她离职那

    ()

    天直接对着胡总哭了一通。胡总立刻心软给免了。老男人嘛,最怕小姑娘的眼泪。」

    我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那姑娘也不差这 30 万,只是想贪小便宜赖掉。胡总事后还去参加他们婚礼——他的口头禅就是:『这个世界很复杂的,我们要互相包容才能和谐。』」

    三、

    「小兄弟,这个世界很复杂的,我们要互相包容才能和谐。」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个世界复杂,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睡了我的老婆秦克丽。我只想和你进行男人之间的谈话……」

    那段 MP4 不过五分钟,是两个人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年男人心平气和的对话,我将它存进手机里,反反复复痛痛快快听了几十遍。

    如今,秦克丽的工位早已人走茶凉。我望着窗外,金融街金光闪烁的标志球,反射午后阳光,灼疼了我的眼。

    让我们再回到回忆里。

    我事后当真去找胡总哭了。我从 HR 那里了解到,这次转岗的机会难得,级别与工资不变,有意者都可以向部门领导提出申请。

    自从我加入公司来,与胡总交集总隔着秦克丽,我很难有机会越级汇报。但我还是找到了机会——

    每周一上午,秦克丽会和胡总单独在楼下的餐厅吃 brunch,顺带开例会。

    而一个周日晚上,秦克丽发微信告诉我自己第二天要去一趟医院,让我直接和胡总汇报工作。

    我迅速回了一个好。

    那天夜里我很晚才睡着,我冥思苦想着怎么能把握机会,让胡总答应我的要求。

    首先,我不能体现我对秦克丽的任何不满——这是越级汇报的大忌;

    其次,我要让胡总对我有足够深且足够好专业印象;

    最后,要让一个男人答应你的要求,先要让他怜惜你,因此,我还要让胡总对我产生一种游离于工作之外的,成熟男人对年轻女人的怜惜。

    这是一个综合的微妙的印象。需要用力,又不能过猛。

    那天早上我比平时起的更早,起来先跑步半小时,有氧运动排去熬夜的浮肿。又仔仔细细画了一个带着一点点乌青黑眼圈的妆——鼻子上搽腮红,仿佛哭过的猫。

    我认真准备了工作资料,提前半个小时到达餐厅,向服务员打听到了胡总与秦克丽平时习惯的位置,并提前点了他最爱的司康、牛角包和班尼迪克蛋。

    外加一条短信:「胡总好,餐已点好。」

    胡总到时,我正埋头在电脑前整理这一周的工作报告。几缕头发垂在额前,松松盘了一个低髻,露出修长的脖颈——我知道自己哪一个角度最好看。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矛盾:

    一方面,我痛恨类似于李总这样的男人觊觎我的身体。

    而另一方面,我却不排斥利用皮相替自己争取最大可能的便利。

    半个小时的午餐,胡总很满意我的工作报告。表达了惊喜。

    我适时提出了希望转岗的希望,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小鹿一般的乞求。

    胡总接着我的目光,张大嘴,咬了一口盘子里的班尼迪克蛋,半生的蛋黄浓稠流了出来,染了他绛紫色的唇。

    我赶紧递上纸巾,他接过,一边随意擦嘴,一边连连点头:「行啊,行啊,这位置我觉得你挺合适的。我和克丽说说。」

    我点点头,神色感激,桌下紧紧绞在一起的指尖,还残留着片刻前,李总掌心的温度。

    那个上午,天真的我以为这是崭新的开始,却不知道自己大祸将至。

    请假回来的秦克丽迅速驳回了我的转岗申请。

    「不批准。」

    没有理由,就是拒绝。

    我试图转岗的想法似乎彻底惹怒了她,直到现在我回忆当初,才知道真正惹怒她的不是转岗,而是女人的嫉妒——胡总曾在她面前对我赞不绝口。

    如果说秦克丽先前对我是嫌弃,那么后来则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在她驳回转岗申请的那天,恰逢部门聚餐,地点选在了附近的一家老牌港式餐厅。

    坐在主桌上的秦克丽全程拿我的家乡开玩笑,说我老家穷乡僻壤,人也长得又黑又土。

    话锋一转,看着我,笑起来:

    「但我们玫玫不一样了,在北京混了几年,也知道一些名牌,人起范儿了呀。」

    「对了,你爸什么时候给你买北京的房子?这一批进来的,就你没买房了吧!其实北京房子也没你想象那么贵啦,我们家就好几套呢……你和你爸说说,让他给你买套大的!」

    我爸买不起。

    别说我爸,我爷爷,我祖爷爷,我全家砸锅卖铁,都买不起北京的房子。

    我们公司里像我一样家境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常常苦笑,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站到了一个我父母都未曾想象过的高度。

    我的家庭对于我而言从来不是助力。

    凭借自己留在北京站稳脚跟已经是奢望,在 40 岁之前买房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衰老又贫穷的父母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努力保重健康,竭力让自己不要成为我的负担。

    那顿饭我如鲠在喉。

    最后一道菜是鲍鱼鸡,服务员一人一个小盅将它端上。

    不知为何,秦克丽少点了一盅,服务员布完菜时,只剩下我身边的男同事面前空空。

    场面一下子有些尴尬。

    「哎呀,我怎么点少了。再加一份吧?他们家鲍鱼鸡好吃的。」秦克丽又看向我:「玫玫,你一定得尝尝,这东西你不常吃的。」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扯了扯嘴角,硬将那份鲍鱼鸡推到男同事面前:「不用了,我吃饱了。」生怕他拒绝,我赶忙笑着看了一眼男同事,语气哀求,「哥, 你帮帮忙嘛。」

    男同事一愣,伸手接过。

    大概我的笑容与男同事的顺从又一次惹恼了秦克丽。

    只见下一秒,秦克丽露着牙龈也笑了笑,吐出来一句极度刻薄又粗俗的话语:

    「啧啧,玫玫,你怎么能求别的男人吃你的鲍鱼呀?」

    我讨厌死了秦克丽。

    像《甄嬛传》里的安陵容痛恨华妃、痛恨皇后,痛恨每一个热衷于把她踩在脚下的女人。

    她是古代妃嫔,我是当代白领。

    看起来我独立自主,但我们都一样卑微。后宫是她的职场,我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忍气吞声、汲汲经营。

    这份工作太好,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秦克丽又太坏,我没有快乐的理由。

    那天吃完饭后,我和秦克丽去开会。

    她羞辱完我之后,我依然需要笑脸相迎,替她开车门,拎电脑,秦克丽不以为意,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

    她皱着眉头靠在后座上,絮絮叨叨说自己这几天生病了,所以有点累。

    我温声安抚她的情绪,装作关心她的健康。

    慢慢地,她声音越来越小,一手捂着额头睡着了。

    汽车在午后的阳光下穿过二环的北京,树影斑驳落在秦克丽的脸上。

    我盯着她的脸,神色从假装关心,变成了漠然,再然后,变成痛恨。

    她说她生病,

    那么我希望她早日病死。

    睡着的她,略显刻薄的颧骨往外凸着,真丑——

    我希望她早日丑死。

    总之,希望她死。

    当然,只是希望。

    在现实生活里,我不过是她脚下的一只可怜蝼蚁。宁可卑躬屈膝,也不舍得离职。

    人在年轻又贫穷的时候,尊严最不值钱。对于很多事情,我无能为力,只能忍受。

    秦克丽睡得很熟,嘴巴微微张着,露出粉色的牙龈,车子晃动,一颠簸,她的手臂将手机摆到了一旁,不轻不重地落在我的脚边。

    我木然弯腰去捡,却碰到了屏幕——

    屏幕亮了。

    只见屏幕上正巧弹出两条微信消息提醒。

    「老婆,我下班来接你。」

    「老婆,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一愣,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好久好久,也大概是那个瞬间,我意识到——

    面对她,我未必无能为力。

    我没办法让她死,但是,我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秦克丽皱着眉头醒来的时候,我正在她身边装睡。脑子里盘算乱七八糟的事情,消化十分钟前的重磅消息。

    我余光瞥她,只见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迅速瞄了一眼装睡我,然后埋头回复起来。

    她的嘴角挂着笑,一脸甜蜜。

    那天我们和客户开了三个多小时的会。从客户处离开时,秦克丽让我自己打车回家。

    「我老公刚好就在附近上班,他一会儿来接我。」

    我点点头说好,乖巧指着不远处的地铁站说:「我坐地铁就行。给公司省点钱。」

    秦克丽噢了一声

    ()

    ,似笑非笑地摸出手机,不再看我了。

    夕阳落在天边,是北京难得的晴朗天空,晚霞很美。路边的大多数行人都在忍不住拍照。秦克丽的注意力也被天边的晚霞吸引。

    于是我走过拐角,悄悄拦了一辆的士,钻入车里。

    「去哪儿?」师傅问我。

    「先等等。」我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秦克丽。

    几分钟后,一辆奥迪轿跑停在秦克丽的面前,她露着牙龈对驾驶座一笑,施施然上了车。

    我迅速拍下那辆轿跑的车牌号,对师傅说:「麻烦您了。跟着前面那辆走。」

    秦克丽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倒是常常晒狗。

    她的微信朋友圈封面是自家养的白色泰迪。眯着眼咧着嘴,长得颇有几分像她。

    出租车跟进了二环一处老小区,破败的门面。

    西城地价因为学区房而寸土寸金,越是老破小,单价越是逆天。

    我挺惊讶,秦克丽这么个讲究的人,竟然不住豪华公寓里。

    那辆白色奥迪车上先下来了一个男人——

    秦克丽的老公。看起来十分儒雅,polo 衫,休闲裤,都是低调款式。他比秦克丽高半个头,穿着一件风衣,皮肤很白。

    接着下来的是秦克丽。

    男人很殷勤揽着秦克丽的腰,两个人说说笑笑上了楼。她的头依偎在他的怀里。

    我有点惊讶——光看那个男人的背影,他确实,有点好看。

    那对背影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那么恩爱的两个人,却那么不般配。

    我让出租车司机停在小区门口,我等着他们上楼,才对司机说了一声:「就这里吧。」

    这个小区未施行人车分离,业主的车七零八落停着,秦克丽家的车就停在我面前不过十米的地方。

    入夜的北京,周边偶尔晃过闲逛的老北京大爷大妈,昏黄的路灯打在我的身上。

    我装作闲庭信步拎着包在水泥路上晃着,先是沿着小区四处观望了一番探查地形,确保这里没有摄像头,十分钟后,我终于在小区边上的垃圾桶旁边捡到了一个空葡萄酒瓶子。

    我握着瓶口奋力往地上一敲——

    「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挑挑拣拣一块称手的碎片,我径自走到那辆奥迪轿跑边,咬牙,沿着秦克丽的宝贝车侧,狠狠在它身上划了一道 10 厘米的伤疤。

    第一步完成。

    第二天上午秦克丽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怒气冲冲,头发都没有扎好。

    进了办公室先发一通无名火,怒斥完工作之后开始抱怨:「现代人素质也是够低!今早上我老公送我上班发现车被人划了!」

    我抬了抬眉毛,佯装惊讶。

    「我老公去找保险了。好在那个人有点良心。留了一张字条道歉,还写了联系方式说愿意赔偿。他妈的!」抱怨完,秦克丽将手中的文件重重一摔,腰身一拧,蛇一样拧进了办公椅。

    「苍——天——有——眼」,一位同事背对着她,幸灾乐祸对我做了个口型。

    我耸耸肩,没有回应。

    那天下午我破天荒请了半天假。谎称说要去一趟医院,其实约了人见面——对方正是秦克丽的老公。

    我在电话里得知他姓陈。暂且叫他陈先生吧。

    昨晚我划了车之后,就留下了字条,特意用左手端端正正写了一行:「抱歉,我误划了你的车。拜托拜托,请一定联系我协商赔偿。」并附上了我另一个手机的号码。

    陈先生果然在上午给我打了电话。

    「喂?」 我拿起电话,刻意的、娇娇弱弱的语气。

    电话那头却声笑了,叹了口气,儒雅的温和的声音:「还真是个小姑娘。」

    我没说话,拿着手机迅速跑到楼道里,步伐与呼吸一样急促,制造慌乱感:

    「您、您是车主是吧?抱歉抱歉,我把你的车当成我前男友的车了,我划完了才知道…对不起,您下午有空吗,我、我和您一起去定损吧,我会赔偿的!」

    嘴上凌乱,可我神色却镇定。

    我躲在楼梯间里,扮演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孩——

    这是我报复的第二步:我要接近秦克丽的老公。以任何一种理由。

    新的舆论环境教育我们「Girls help girls 」的口号,只可惜现实里的一部分女性,依然在自相残杀。总有人身为女人,却发自内心地「厌女」:

    既然你因为我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而痛恨我,

    那么,就不要怪我,真的以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份去报复你。

    我不知道这个计划的把握有几成。

    我见到陈先生时,他正坐在 4S 店窗边的皮沙发上。

    面对面时才发现他比我想象中年轻许多。

    他是一个气质很平和的男人,与秦克丽完全不同。眉毛间有淡淡的川字纹,哪怕笑着,都仿佛愁苦。神色温柔,像我小时候记忆里的母亲。

    同时,他也是一个不太快乐的男人,背总是微微驮着,背负了几分郁郁不得志的枷锁。

    但这些都不能掩盖,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高挺的身材、浓密的眉毛,以及得体的着装。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被豢养」的顺从。

    「车子已被送入后厂维修了。」他对我点点头,大方递过来一张票据:「这是维修费,你看看。」

    「好。」我接过,当真细细看起来,4000 多块钱,和我预想差不多的价格。我能接受,一脸镇定刷了卡。我没注意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看我。

    「你请假来的?」他对我好奇,忽然开口。

    「是啊。」我对他无奈一笑:「我们老板姐姐苛刻。难得请一次假。」

    他哦了一声,他似乎对我提起了兴趣,盯着我的睫毛,沉默一会儿,又问:「你前男友怎么你了?深仇大恨?」

    我一愣,才想起来我的拙劣谎言,装作伤心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我的表演:「我很想和他结婚。可是他却不愿意娶我。他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我却相信,婚姻是一份爱情最幸福的收尾。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不愿意结婚…」

    拉近和一个陌生人的距离,最快捷的办法莫过于对他倾诉自己的烦恼。

    假装卸下自己的心防,才能让别人也对你除去心防。

    陈先生噢了一声,转了转指头上的婚戒,往沙发后一仰,垂着眸子,果然顺势安慰我:「当然很多男人不想结婚了。结婚有什么好,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想那么早就和那女人结婚啊。」

    陈先生当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女人」就是我的上司。

    「你不幸福吗?」我睁着大眼睛看他手中的戒指,摇头:「我不信。你如果不幸福,怎么可能时时刻刻把戒指戴在手上?」

    他似乎压抑了太久,于是熟练地将满腔抱怨与不满打包给了我这位年轻的陌生女人。

    那天我们聊了一下午。我也有幸听了一下午他的血泪心声:

    「我和那个女人是在我大学那年认识的,那时候我很穷,又缺钱。家里出了事,她出钱替我渡过难关。然后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

    「年轻的时候图了她的房子和车子结婚。约定未来有了孩子,也是跟着她姓。我每个月拿零花钱。」

    「在家里我没有尊严。她只是把我当作宠物,恨不得限制我的自由。我们一直住在西城的老小区里。表面上是将来为了让孩子上学方便,只不过不想住让我住进高级公寓——高级公寓里漂亮的单身女人多,她不放心。」

    说到这时,他看着我的双眼,半晌,叹一口气:

    「结婚这么多年,我手机里没有异性号码,工作单位是她替我钦定的,没有油水的稳定闲职,里面没有低于 40 岁的女人。我每天只能和大爷们下棋。今天和你说话,竟然让我觉得有一点新鲜。」

    果然是被豢养的人生。

    分明是交出尊严换取财富,得到了财富,又抱怨妻子不给自己自由。

    我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却友善,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妻子好过分。她没有权利剥夺你的快乐。她一点也不懂你,如果你想和我倾吐心事,随时都可以。」

    他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但——」

    秦克丽对他严防死守,他的手机她随时翻看。他甚至不敢存我的号码。

    想到什么,我忽然问:

    「对了,你玩知乎吗?」

    他一愣。随即点点头。

    我让他关注我的知乎账号,「你想见我的时候,就点赞我的回答,我们在你点赞的那个时间的第二天见面。地点就在这家 4S 店?」

    他好笑起来:「你

    ()

    把这一切变得像一个游戏。」

    「是啊。」我点点头,坦荡看着他的眼睛: 「谁让你看起来那么不开心,我忍不住想让你快乐一点。」

    然后,我没有看他的表情,挥了挥手,转身跑走了。

    那天的北京天很灰。大部分的时候,北京的天都泛着脏兮兮的土气。我站在附近的地铁站里思索下一步的计划,十分钟后,他开着修补好的车从 4s 店里驶出,白色的奥迪轿跑走走停停,融入晚高峰的红色车流里。

    手机震动,是秦克丽发来的夺命连环工作信息,督促我赶紧完成。放在往常,这是我最不愿意收到的信息,而今天,我破天荒地心情很好地回复了她:

    「遵命,秦姐。这个项目保证让你满意。」

    陈先生很快就找了我一次。

    秦克丽那天恰好和胡总出差——她每个月都会和胡总出差几天,去上海、广州或者杭州,也可能出国。

    陈先生立刻与我约在了 4S 店里。

    我注意到他似乎精心打扮了一下,将头发随意往后抓了抓,身上喷了香水,木质香型。

    我冷眼看着他——一个期待偷情的男人。

    见到我时他似乎很开心,脸上带着放松神色:「这样的约会方式很奇妙。我在昨天 18:00 给你点赞之后,一直害怕你没有看到。直到见到你之前,我的心都是悬着的。」

    「自从和你见面之后,我时不时都会刷新知乎。」我凝视他。尽量让自己深情。

    专注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误会。

    我希望他多一点误会。

    他是压抑太久的男人,迫切需要迎接来自生活的一点变动,以及另一个女人的崇拜与温柔。

    而我,是怀揣着报复目的的女人。

    或许因为我们遭遇着同一个女人的压迫,我们的相处比想象中更加投契。

    「她每个月都会出差几天。这几天她很忙,不怎么管我。我没有朋友,平时下班只能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发呆。现在真好,我可以和你说话。」

    我沉默了一下,忽然试探他:「你有想过,为什么她每个月总有几天需要出差吗?」

    他一愣,显然想到什么。唇抿地紧紧。

    我看着他的眼睛,话里带着诱导与怜惜:「其实你知道的。对吧?」

    他叹一口气,藏起怨恨神色:「只要还在这围城当中,我就要努力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我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你别想她了,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以后可以和我说。比如,陈先生,你就不想……报复报复那个给你戴绿帽的女人吗?」

    说话时,我的手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提议:

    「趁她不在,我们去你家看看?」

    「做什吗?」他一愣。

    「随便,带一个女人回家。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对她的报复。」

    他笑起来,「你要是想做什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自从工作以后,我没有时间谈男朋友,甚至没有朋友。我把一切精力都奉献给了工作。

    秦克丽总是话里话外讽刺我:「现在的优质男孩吧,怎么说,眼光老高了。才不管你长相啊、工作啊,人家看你家里的。外地女孩子如果没有房子,很难找到好一点男朋友啦。所以北上广剩女多咯。」

    「王晓梅,我们工作那么忙,也是要宣泄荷尔蒙的。我看你脸上都爆痘了,没办法找男朋友,去日本风俗店找鸭也可以啊?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我们玫玫舍不得钱。」

    挖苦与伤害的话语,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些话语太多,总是时不时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我像是被仇恨淹没。

    而此刻,我在她的家里闲庭信步,审阅着她梳妆台前大大小小的化妆品、她的衣帽间、她最喜欢的包包与一整柜子的鞋,窥探她的隐私与秘密……

    我耳边回荡着的依然是秦克丽的话:

    「王晓梅,人各有命,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命的。比如我,我的快乐,你就永远体会不到。」

    不,秦姐。你知道吗?

    现在,我正坐在你的沙发上,坐在你的丈夫旁边,抱着你最喜欢的那条泰迪犬,听你的老公抱怨你大大小小的蠢事。

    你的快乐我已经体会到了,

    而我的快乐,你永远体会不到。

    厌女者宣扬「雌竞」,基础逻辑是将所有的女性视为资源,认为所有女性彼此之间的博弈是一场零和游戏,所以她痛恨其他同性,更痛恨年轻的同性。

    明明从来不敢和她争夺些什么,却平白承担了她的恶意。

    那么,不如我真的做些什么,也不枉虚担了这个罪名——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他坦白,我其实是秦克丽的下属…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就为了报复她?」他扬了扬眉毛,倒没有多惊讶。

    「这是互惠互利。」我笑起来,「你恨她吗?」

    他当然恨。

    正是因为看出了他的恨,我才敢对他坦白。

    他是一个外表看着温文尔雅,可是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哪怕被秦克丽豢养,也依然相信男人的面子比天还大。

    「陈先生,被你妻子夺走的尊严,我带着你一起找回来。」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凑到他的耳边告诉他我的全部计划。

    「好。」他想了很久,点点头,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一天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许多。

    正值深夜,我不知道陈先生用了什么手段,趁着秦克丽入睡,偷偷拿走了她的手机,并且用她的微信号,在群里发布了一则录音文件。

    短短几分钟的录音,瞬间被无数人转发。金融圈子很小。压力山大又工作枯燥,无数饥渴的精英与营销号们像秃鹫一样等待着八卦。

    这通电话录音,是由陈先生打给我们的部门领导胡总的。

    彬彬有礼,却暗藏杀机。

    「胡总你好,我是秦克丽的先生。」年轻而低沉的嗓音。

    「……你好,小陈啊,啊不是,那个您……您找我什么事?」

    「您知道我姓陈啊?那么哥,我想问一下,您和秦克丽的关系?」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那我直说了,我无意中看见了她的手机,我想请问,为什么你会叫秦克丽老婆呢?」

    「……对不起,我不太懂。」

    「哥,我读了你们微信,才知道——你好骚啊。」

    「先生,我们不熟,拜托讲一下礼貌。你也不要叫我哥。」胡总有些生气。

    「不熟吗?你管我的老婆秦克丽叫作老婆,共用一个老婆,我不该叫你一声哥吗? 」

    「……」胡总怂了三秒,试图规劝:「小兄弟,这个世界很复杂的,我们要互相包容才能和谐。」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个世界复杂,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睡了我的老婆秦克丽。我只想和你进行男人之间的谈话:如果我们离婚。你会娶她吗?如果你是男人,麻烦给我一个答案。」

    「……我、我我当然是男人。唉。兄弟,说实话的话,我愿意。」

    「好的。哥,我记着呢。既然答应了,可一定别言而无信啊。」

    「好。」

    「还有一句,你睡了我老婆,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但我想要一个道歉。这个合理吧?」

    胡总愣了愣,「这个……」

    「哥,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的老婆被我睡了,你不希望听一句对不起吗?」

    几秒后,胡总叹了口气:「兄弟,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道歉我收到了,至于原谅,你说呢?哥,我只能拜托你,未来做个好人。」

    「我会做个好人的,兄弟。但我真的想说,这个世界很复杂,好人有时候会做坏事,坏人有时候也会做好事……」

    「兄弟?你还真叫上了。哈,希望除了你我,咱别再有别的兄弟了。」

    陈先生挂断了电话。

    对话发生于几天之前,本以为是个和解的电话,胡总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陈先生的语调温和又怂,胡总大概听秦克丽提起过这么个人物,以为他不过是只被养在家里的狗,万万没想到他会暗自录音,并且冷不防将这份充满着耻辱与爆点的录音公之于众。

    那条惊天动地的消息发送在暗潮汹涌的深夜。

    有关金融圈的桃色事件不少,做 PPT 撕逼、录视频撕逼,转发聊天记录撕逼的早已有先例。海王与渣女的圈内八卦大家早已看腻,而这次,是男人之间温和有理关于夺妻之恨的款款协商。

    在尚无先例的八卦市场引发了一阵狂欢。

    录音发布半个小时后,我的心依然狂跳着。

    作为这次事件的策划人,我毫

    ()

    不费力地让我的两个老板深陷舆论之中。

    陈先生打那通电话时,我就在他的身边,电话开着扩音,我将几个要点写在纸上,示意他照着念。

    比如一定要说出:「你好骚啊。」以及「男人之间的对话」,还要让他「做个好人」——

    这个年代的撕逼也需要金句。

    看客的阈值被拉高,只有爆点,才能拥有狂欢的流量。

    而只有流量,才能让两个主人公臭名远扬。

    「嘟嘟嘟……」手机震动。是陈先生给我打了电话:

    「我们见一面吧?」

    在我沉默的间隙里,他又加了一句:「我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如果你愿意,这是最后一面。」

    在那条录音在整个金融圈八卦群里肆虐的第二天,秦克丽迅速提出了辞职。

    她甚至没有继续出面过。而是请了搬家公司的人替她清空桌面。

    他们的八卦被各大营销号转载,甚至上了热搜。

    紧接着,关于秦克丽的信息也被迅速地人肉了出来。她的五官被人评头论足,一个出轨的女人,被人贴上了「狐媚子」的标签。

    「也不是狐媚子吧?你看这个女人,又黑又丑。领导愿意和她出轨,可见是真爱……」

    网络上关于她的八卦与议论纷纷。

    无端的揣测本身是一种暴力——

    那些她曾经施加于我的语言伤害,终有一天,她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分量。

    一个月后,正巧在外地出差的胡总也提出了离职。

    投资部里的两个顶头上司瞬间换血。

    恰逢好几个重点项目处在关键时期,部门的重任一下子落在我的身上,我趁机向 HR 提出了加薪申请。

    「玫玫,你运气真不错。」同事李鸣对我眨眼。「本以为你还要再熬几年,现在出了秦姐这事情……你之后几年前途无量啊。」

    我淡淡一笑,只说还好。阳光照在穿玻璃上,像一面镜子,我看着反射中的自己,面色红润——

    是啊,做了「坏事」的我,连续几个晚上,都睡得前所未有地香甜。

    要怪就怪她自己出轨,要怪就怪她遇人不淑,要怪就怪她苛刻下属,要怪就怪她树敌无数。

    而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将她的丑陋,暴露在大众面前。

    做了「好事」的我,没有心虚的理由。

    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陈先生。

    那个深夜,我还是去了机场。我在睡衣外裹着一件风衣,与他在 T2 的硕大的广告牌下见面。

    他给我买了一杯热美式。飞机还有 3 个小时起飞。

    我没有看群里的消息。只是冷眼看着他巨大的行李箱——

    他说,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陈先生筹谋离婚已久,他早就预感到秦克丽可能出轨,于是一直试图收集证据,并且背地里想方设法转移财产。

    「我没有转移太多。只不过转移了自己应得的那一部分。我是一个报复心很重的人,但我也是一个留有良知的人。」

    他一直找不到秦克丽的出轨对象是谁。

    直到我告诉了他。

    那天与秦克丽在车子里,秦克丽睡着时,我无意间看见了她的手机屏幕,两条弹出的微信消息:

    「老婆,我今晚下班来接你。」

    「老婆,不要生气好不好?」

    两条信息,其实是来源于两个不同的男人。

    一个是陈先生;而另一个,是胡总。

    金融圈里的桃色八卦不少,让负面缠身的领导下台是公司的习惯操作。

    「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忍了她这么多年。一开始我想要钱,后来, 我想要的是尊严。很多男人把被绿了视为奇耻大辱。而我最后, 却靠这样的方式出了一口恶气。」

    「家里有这么温顺的老公, 她却还要出轨,很难理解。」我耸耸肩,顺着他的话安抚。

    他笑起来, 有点无奈, 但更多的是无所谓:

    「很正常的。她不尊重我。况且,她不是在和胡总睡觉,她是和利益睡觉。」

    我想起秦克丽总是在我耳边翻来覆去说的那句「向上管理」。心里冷笑:只有最差劲的下属, 才会选择用身体作为与领导沟通的筹码。

    职场是心狠手辣的脑力比拼, 是流血流汗流泪的修罗场。

    用脑子作为武器,永远比用身体更加致命。

    「她走了, 你的职场之路, 应该会很轻松吧?」

    陈先生笑着对我说。

    或许会, 也或许不会,

    但我相信,从此以后, 我不会再害怕。

    我笑了笑,和他挥手,「愿你的未来,也和我一样轻松。」

    有些人的存在, 只会让周围的人痛苦。这个世界很难的,我们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而我与陈先生,不过是各取所需。

    「合作愉快。」

    金融街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

    涨薪的第一个月,我给自己新换了一套衣服——阿玛尼。这秦克丽最喜欢的牌子。我喜欢她过去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 教育我:

    「王晓梅, 比起踏实工作,最重要的,是学会向上管理。哄我开心、哄老板开心。」

    如今, 空降的领导已经上任了一周, 是个 VIP 关系户的傻白甜。一大把年纪没长出脑子,也丧失了学习的动力。拿着巨额的工资,却仿佛一个巨婴, 遇事做不了决策,只能对我言听计从。

    而我依然谦恭、依然温顺, 依然忠心耿耿做她的左膀右臂。

    没有人知道, 我也依然在等,等一个让她滚下台的机会。

    职场是人与人的战场。

    上下级之间的博弈, 离不开管理。

    上级需要向下管理, 而员工, 也需要向上管理。

    每个人终将在一日日的摸爬滚打中摸索出自己的方式:

    被管理,或者管理别人。

    而秦姐,我也终于学会了你口中的「向上管理」——

    对于无能的、刻薄的、浑水摸鱼的蠢货上司们,

    绝对不是一味地曲意逢迎、卑躬屈膝,也绝不是让你躺下奉献那不太值钱的肉体。

    我们应该做冬天蛰伏的蛇, 做卧薪尝胆的勾践,

    暗中寻找机会与破绽,然后对他们,一击致命。

    让愚蠢的上司滚蛋, 这个,才是作为职员,最终极的素养。

    (正文完)备案号:YXX1lAZwnd0Tx1Qx6BFP5MA...